浅碧色的茶水在瓷白的茶碗里好似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热气袅袅上腾。颜泠玉却没急着喝,反倒是凑近茶杯嗅了一嗅。
如仲春的草木,刚刚萌芽,带着些刚刚破土的纯粹与微甜。
真是行家,还知道喝之前要先闻茶香,茶博士暗喜,还好他机灵,没弄那等糊弄粗人的茶水。
“当真是好茶。”颜泠玉笑着说了一句。
“那是,那是,”茶博士连忙笑道,“这可是前几个月新采的。这茶配我们这儿的五彩玉带糕......”
杜微了然,撇撇嘴,望着窗外发呆,等他一通推销完了,悠悠道:“玉带糕我们公子要一盘。不过我再问你件事儿。”
“客官,您说。”
“我家公子初到平京城,一路上水土不服,想寻个郎中调理身体,你知道哪个郎中比较好吗?”
茶博士想了想:“住在城东的李郎中不错,一项是给大户人家看病的;城西的林郎中也很好,他家还开了间药铺子,不过一般都是平民百姓往那儿去瞧。城南......城南不提也罢,住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人;城北嘛,不用小的说,您也知道那儿是太医院,专门给皇亲国戚瞧病的。”
杜微心下有了计较。
她的眼睛扫过他手上的托盘,笑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刚采的大红袍,”他努努嘴,扭过头看着对面,“原本要给旁边那桌的客人上的,谁知道他们把银子搁下就走了,这茶也没喝一口。”
茶博士说着有些心疼:“按着我们茶楼的规矩,这茶一会儿就该倒了。”
多可惜,这茶可不便宜,一壶要二两银子呢。
而且他这种整日里跟茶打交道的,最看不得的就是浪费茶叶。
托盘上,茶壶壶嘴儿里冒出腾腾的白气,微苦的香气在空中漾开。
“可惜了,”杜微也道,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儿指甲缝大的银子,凑近了塞到茶博士手里,笑道,“不如你把这茶水卖给我,反正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茶博士看着手中跟掌纹差不多细的银子,一时间无语住了。
但......总归是银子,反正这茶水也是要倒掉的。
他看了杜微一眼,把茶壶往桌上一搁:“客官,您慢用。”
暗红的晚霞布满了天边,街道上的熙攘之声也渐渐止息。
颜泠玉拿起那壶大红袍,倒了一杯,不由得失笑:“你啊,真是一点儿都不肯饶人。”
杜微捡着桌上的玉带糕尝了:“虽然我这人确实是记仇,但我可不想您觉得我胡说八道。”
颜泠玉尝了一口茶水:“你说的不错,这茶是陈年的,虽说也不是放了好些年的,但还是有股淡淡的霉味儿。”
杜微得意一笑,一脸“我就说吧”的神情,她拍拍手上的糕点屑子:“这玉带糕,别说还真不错,一会儿我就用油纸包起来带回去吃。还有这两壶茶也是,我带了竹筒杯。”
他瞧着专心收拾桌上吃食的杜微:“我们有那么穷吗?不如就放着吧,你若是喜欢下次再来买就是了。”
“公子您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杜微抬起眼睛瞥了他一眼,“这平京城的物价,比起雁城贵了一倍不止,再加上学费、伙食费、您的药费,再不省着点儿,年底您家里寄钱来之前,我们就得喝一两个月的西北风了。”
颜泠玉花钱从来不管价格,在雁城的时候还可以找颜家报销,到了平京城可就没人买单咯。
收拾完了,二人便起身出去。
暮色微垂,暗蓝色的天边已挂着几颗星子。新月仿佛姑娘弯起的眉眼,笑意化作了细碎的柔光。
街边的摊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卖包子的也早就不见了踪影。食肆里依旧热闹,明晃晃的灯光透过窗子洒在街面上,青石地板也泛着暖黄的光。
“公子,我们快些回去吧,说不定还能赶上书院的晚饭。”
伙食费是同学费一起交的,不吃也不会退钱。
可空气里不知从哪儿飘来一阵甜酱的味道,混合着鸡肉细腻的味道,就那么明晃晃地在空气里游荡,而其中又夹杂着一丝近乎茶香的清淡,引得她的肚子一阵“咕咕”声。
这味道......好想吃。
但伙食费......
“公子,要不我们抄近路回去吧。”
说不定还能找到这美味的出处。
等她日后发达了,就一天吃十盘子这样的菜。
可杜微左瞅瞅右看看,实在判断不出来美味悄悄藏在哪里。
两旁的食肆大多是浓烈到几乎呛人的酒气,含混着醉汉咕哝不清的嚷骂声,和这朴素又温馨的味道实在不搭边。
“可以,”颜泠玉的手捂住胃部,“你刚刚从茶楼里带出来的玉带糕给我吃些,我有些胃疼。”
都说是药三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