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
他们走到ICU门口。
医生从白大褂里取出工作牌,刷开ICU的大门,急匆匆跑了进去。
洛白棠停住脚,手上提着的口袋缓缓滑落在脚边,轻轻地发出“嘭”地一声。她仰起头,双眼盯着天花板,医院顶灯明亮刺眼,照得人眼疼。
……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天空又下起了雨。
彻底凉掉的蛋炒饭不断从口袋里散发腥味,大概是盖子里闷久了。它孤零零的放在地上,没有人还有心思管它。两个小时的竭力抢救,医生走出来,口罩下的脸色疲惫而遗憾。
医生:“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
那扇门又被打开了。
那个老人躺在床上,满头灰白,身形消瘦,两只手臂从白布下露出,皱纹像是爬满了她的身躯,恍惚裹着干枯的树皮。可能是太瘦的缘故,她颧骨很高,松弛的眼皮耷拉着,阖在灰青的面上。
洛白棠安静地站在门口,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想起了自己的外祖母,那个娴静优雅的老太太。欧罗巴人种是全球公认的不太抗老,特别是金发碧眼,他们会因为较薄的皮肤层过早地产生衰老。
外祖母是不同的,可能是岁月不败美人,也可能是保养得宜,印象中她那头浅亚麻色的头发茂密蓬松,蓝灰色的眼珠清亮透澈,永远含着淡淡的笑意,坐在院子里葡萄藤下,读完一本不错的诗集。直到去世前,她的脸上才因病气消瘦松弛了不少。
那时节也有今天这样下不完的雨。母亲强撑着办完外祖母的葬礼,半年前,她刚以同样的方式送走了外祖父。大概是过度伤心,母亲很快就病了,她不得不把公司大小事交给了继父。
每个人都不会有一帆风顺的人生,母亲也是这样。她少年时嫁给了爱情,命运却让她的爱人早早离世。她痛哭过,怨恨过,然后又擦干净脸,抱起她的女儿回到家乡。她曾坦然地接受了第二任丈夫的求婚,也曾小心翼翼地、煎熬着度过女儿的青春期。后来,她又有了第二个孩子,也许是生育年龄不再年轻,这个孩子体弱多病,没有撑过第二年的春天。
母亲所经历的失去,多到生命早已无法承受。
洛白棠守在她病床前,守着她最后一刻。死神的镰刀已经悬在床头,母亲喘息着,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愿意松开,不愿意留她一个人在人世间。
她知道失去的痛苦,她唯一的女儿怎么能过早承受。
那时节的雨终于快要停了。洛白棠伏在被子上,轻轻拍着母亲的手,像儿时哄睡般唱起歌谣,那只手靠在她眼角,她能感受到,母亲的气息随着风雨停在了这一天。
于是她轻轻地说,睡吧母亲,睡着了,就不会痛苦了。
……
申城的雨总是连绵不断的。
无论是攀在柔软枝条上的绿叶,还是树冠里盛开的白玉兰,这个城市的一切都被笼罩在雨中。朦胧,模糊,还有影影绰绰的光点。洛白棠的脸是熟悉的,神情却是出离的愤怒,他恍惚地想,她怎么这么生气?狂风暴雨扑打过来,车窗发出可怕的声响,那一瞬间,发动机轰鸣出极限,他们连人带车冲下了悬崖。
师吾宁从梦中醒来。
“啪嗒——”
一支笔掉落在脚边。
他身边坐了一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下的。她压低身捡起了那根笔,轻轻推过来,眼睛躲躲闪闪,有些不敢仔细看他。
女生声音里有些害羞,“同学,你的笔掉了。”
他动了动眼珠,乌黑漂亮得有些像玻璃珠子,从略微发红的眼角,慢慢移到眼尾。或许是刚醒来,他脸色不太好,冰冷地睨着她。
女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坐他旁边,想找机会要个联系方式,却没想到桃花女神只给她开了个头,机会给是给了,但这明显不是时候啊!她刚对上眼,期期艾艾还没说个啥,就被那一眼盯个正着,猛地吓了一跳。
女生:“……”
女生:“打扰了,同学。你继续睡。”
现在是放学时间,住校生回了宿舍,走读生回了家,学校里的图书馆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师吾宁闭上眼静了会儿。他支起一只手,覆在面上,拇指轻轻按着发疼的眉骨。
死去,然后又活过来。饶是坐拥庞大资本的掌权人,也在睁开眼后惊讶了几分钟,这般诸如都市怪谈的离奇事件,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不过很快,师吾宁就适应了角色。
他的样貌和少年时别无二致,看样子应该是自己的身体。只不过身份天差地别,他现在是学校里的特招贫困生,因为成绩优异,被招生办主任破格录取,每学期有特别学费补助和奖学金。
家境贫寒,所以瞒着学校在外找了份兼职,平常住校,每周末会去兼职店里帮忙。结合学校发的补助和奖学金,算下来,作为一个高中生的日常开销已经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