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人频繁回忆旧事,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倾向。 时闻垂着眼睛,看了半晌自己发白的关节。 在霍决时隔多年又一次提及这个话题时。 她说“不要”。 说:“浮冰融了,我就沉下去。” 霍决置若罔闻,固执道:“你可以在岛上冬眠、打滚,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 “然后呢?”时闻攒了些力气,抵着胸膛推离他些许,“我算你养的宠物,还是猎物?” 霍决说:“或许是选项之外的东西。” 没有第三个选项,时闻平静暗忖,从来没有。 “我是你狩猎游戏的一部分,不是吗?” 黑胶唱片转完,室内诡异地陷入了沉默。 微弱的海浪声涌进来,取代了优雅舒缓的圆舞曲。 可是海从来都不柔软。 无论它表面呈现得多么风平浪静,人们知道底下永远潜伏着未知的鲸波鼍浪。 “如果你要说蠢话。”霍决将声音放得很轻,“我建议你现在就闭嘴。” “那年在梅湖边。”时闻一字一顿,“你跟阿赟讲的话,我全都听见了。” 霍决轻皱眉头,似有诧异,但也不多。 那又如何? 他眼神是这样说。 总归没当回事。 “你乖一点。”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长长睫毛投下阴影,耐心地不知是哄,还是威胁。 “别破坏气氛,我暂时不想从你嘴里听见他的名字,嗯?” 时闻胃部有种被火焰烧灼的闷痛感。 “因为你恨霍叔叔,恨珺姨,也恨阿赟。我答应和他订婚,他不在了,你就将枪口指到我身上。” 她恍若未闻,自顾自道: “你觉得这是场还算解闷的游戏,是不是?” 沉默像灰尘一样落到身上。 时闻的皮肤很白,冷调的肤色像质地轻薄的瓷釉,令人错觉很轻易就能碰碎。 霍决攥着她的手,捏着她的指根把玩。 半晌,才意味不明道:“你今晚肯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时闻没吭声,反手伸到颈后,将那串祖母绿项链摘下来,放进他的西装口袋里。 霍决笑了。 短暂的停顿过后,他斯文地讲了句脏话,又重新吻了吻那张同样说出难听话的嘴唇。 时闻要避,他没允许。 然后她听见他用沾着讥讽与疑惑的声音感叹: “——霍赟算是个什么东西?” “出于什么理由,你觉得我会在意那个废物?因为你不信我,不等我,跟我睡了一觉就抛下我跟他跑了?” “嫂嫂。”霍决声音沙哑,尾音勾着笑,“你是不是弄反事情的因果关系了?” 他每次一生气,就喊她“嫂嫂”。 这个称呼往往让时闻心脏紧缩,因为只有霍决才会这样既饱含恶意、又不失亲昵地唤她。 “那次是意外。”时闻在他手里捏紧拳头,“我说过我们结束了,你也答应了的。” “我只答应过不主动去找你。”霍决纠正她。 事实上,他严格遵守了字面上的约定,细节的阳奉阴违也处理得无可指摘。 雁回山上,她越野抛锚,上了他的车。凰阙五楼,她被人堵着,选择跟他走。霍氏总部,她工作采访,进了他办公室。每一次见面,都是她主动撞到他面前来。 更何况,她已经回云城了。 在云城,再怎么犯规都不作数。 “我给过你机会的。五年了,是你自己要回来。” 时闻咬牙,“我回来不是因为你!” “我知道。”他纵容地啄吻她耳廓,“你想要报复谁?说出来,我都可以帮你。” “……不需要。”时闻扭头拒绝,“你离我远点就是帮我。” 她语气硬,霍决便从善如流扮演弱势一方,“又赶我走?我不想逼你,你就仗着这点欺负我。” 然而他越是这样游刃有余的态度,时闻就越是感到被冒犯、被激怒。 胃部的火烧上喉咙,时闻瞪进那双乌沉沉的眼,胸口重重起伏,像在尽力吞咽肺腑积压的情绪。 “你想表达什么?你喜欢我?还是爱我?” 她声音很轻,眉目很冷。仿佛有一场雪落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