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的天空,闪电不时劈断云层,细密的小雨无声砸下,潮湿闷热的空气勒得人喘不过气,喇叭声此起彼伏,一股躁郁涌动在所有人的喉间,咳不出也甩不掉。
闻时朝前方望去,通往南山火葬厂的车列,已经从山顶排到了山脚,在他车后,不断地朝此地奔来的车流汇入其中,黑白相间的车辆蜿蜒一排,就像送亡人时扬起的灵幡。
“火葬场生意也太好了吧。”握着方向盘的章响摸了摸额前的薄汗,发自内心感慨。
“要不你就真转行得了,在里面真干上管理层,别忘了我啊。”章响别过头,看着旁边的闻时打趣道。
闻时白了他一眼,又看着手机上显示的路况拥堵提醒,伸出双手,撑了个懒腰,又懒散地躺倒在座位上。
章响想了想,又说,“还以为这是个闲差呢,结果是个苦差,要不你回去求求上面给你换个任务?”
“那谁来?你去?”闻时听到这番话,抿了抿嘴,卷起唇边的梨涡,干净透亮的黑眸熠熠闪光。
“算了,那还是牺牲你吧。”章响毫不掩饰,又挤眉弄眼地揶揄道,“你走了也好,免得管民事那边的来抱怨,那些姐姐们为了看你一眼,不知道往警察局跑了多少趟。”
闻时笑了笑,没理他。
章响又换了话头说道,“我倒是也挺好奇的,虽说我们也三天两头和尸体打交道,不过这火葬场怎么工作的,倒是不了解。”
“能怎么工作,搬尸体然后扔进火里烧。”闻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望着前方迷蒙的雨丝,被挡住了视线,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
“你那是正常情况,那部叫《入殓师》的电影你没看?”感受到他的烦,章响往旁边瞄了一眼,话头调转到了别处。
“没。”闻时暗灭了手机,不再去看红色的拥堵标示,又重新补上,“哪有时间看。”
“倒也是。”章响理解地解释道,“里面就是讲的这个,那些非自然死亡的尸体,很多都是需要重新缝合的,还有的要上妆呢。”
“唔,那确实是个麻烦事。”闻时附和了句。
“看法医科那边也能知道,累得很,也没人愿意干这个。”章响好像想起了什么,一开口就没办法停住,“张主任没事都要拉我抱怨两句,说他含辛茹苦培养的小崽子结果被省局拐跑了,你是没看到他那个痛心疾首的模样。”
闻时脑子快速飞过张主任的地中海发型,好像有段时间还特意把旁边也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梳过来试图掩盖,结果更加滑稽了。
“是挺辛苦。”认真想了想,闻时总结道。
“没事,你这个不用,你最多去出点力气。”章响听到闻时的附和又赶忙安慰道,“再说你也没那个技术啊。”
闻时的幻像映射到双眼前,想象着一双纤白的手是如何把破碎的尸体缝合起来,将残破的皮肤一一复原,再细致地描绘上妆,恢复最后作为人生前的体面。
这样的人,是神仙吧。闻时心里不由生出这样的念头。
章响将车往前挪了十米,以十分缓慢的速度朝前挪动。上山的道路十分狭窄,就连想要不遵守规则去加塞都不可能做到,只能等着前面的车爬行一步,再赶紧跟上去。
章响朝着中控台点了两下,换了首歌,抱怨道,“早知道就半夜来了。”
“也是,半夜人应该会少点。”闻时点了点头,望着窗外周边一大片枯黄的草和眺望过去才能看到枝桠干枯的树,料想大半夜能敢往这儿走的人也少。
“你说我这车去一趟是不是得回去做个法事避避邪啊?”章响忽然想到这个,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闻时努了努嘴,正色道,“不用,你的正气随便就把这股邪气压下去了。”
章响听他这样说,一副我不信的眼光。
闻时又补充了句说,“不然你去问问张主任每天做什么仪式。”
章响听了连忙点头,这才是针对性的对策建议嘛,边哼着歌,边道,“你说得对。”
“你这一去要待多久啊?”章响想起文件里好像没有关于时间的说法,扭头问道。
“不清楚,看案情进展吧。”闻时把窗摇了下来,又从烟盒中抽出跟烟,点燃后叼在嘴上,望着前方的车流,没有耐心地深吸了一口,又缓慢吐出雾状的烟圈。
烟叶和闻时极不相配,虽说这是刻板印象造成的主观想法,但是一个头发乌黑,眸光黑亮的白净少年极为娴熟地吐出烟圈,还是有着说不上来的违和。
“你要吗?”闻时将烟盒往章响眼前晃了晃,被烟浸过的嗓子声音沉了些。
“算了。”章响摇了摇头,“来这儿瘆得慌。”
“我们每天见的死人还少?”闻时倒是有些意外。
“不一样。你想每次见的最多一两个,现在你看看周围,这好些车里装的都是尸体啊,我估摸着起码几十具。”章响四下望了一圈,想着那些大型的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