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过澡躺上床, 安常见机里躺着条新的微信:【睡么?】 发件人南潇雪,时间二分钟以前。 她想想,回过去:【还没。】 视频通话的提示音响起,接着, 屏幕里出现那张熟悉间透着许陌生的脸。 南潇雪穿一件群青色旗袍, 倚在酒店床, 一张脸已完全卸妆,平素一丝不乱的长发垂缕在脸侧, 反倒衬得一张脸生几分。 安常意识到:“你刚才不睡着?” 南潇雪倦怠的“嗯”一声:“到现在为止,有的表演都已经完成。” 按她此次的行程, 每到一个城市,都有一场《奔月》的演出。在国内的重排时间只有周, 每接触一个剧场又要适应新的舞台。 安常从倪漫那里听说, 南潇雪除坛会议以外的时间,全都抛在当排练室,和团员们一遍遍磨, 每天完整的睡眠时间不过四小时。 安常仔细量着她:“瘦。” 南潇雪太端雅,因连日的奔波清减几分,隽秀的意味便浓,添份特殊的美感。 但还:“你瘦。” 南潇雪浅声, 心情倒很好:“那你呢?” 安常反倒有不好意思, 眼神不看南潇雪,往垂放面的指甲盖上瞟:“我能有什么, 还以前的老样子。” “小姑娘。”南潇雪叫她的声音带一点点哑:“机拿好, 让我看看你。” 安常只得把故意偏出几分的摄像, 重新对准自己的脸。 问南潇雪:“你刚才睡着,怎么又听见我回你微信?” “我猜你应该去洗澡, 便把机握在里。” 安常有不忍:“你赶紧睡吧,等你睡醒再说。” 南潇雪却道:“不急。”又问:“那件素三彩你终于修完?” “嗯。” “你满意么?” “南老师,你这话问得奇怪,你该问罗老先生满不满意。” “那不重要。我问,你自己满意么?” “满意。”安常点坦言:“这我难得对自己满意的品。” “那就够。等我回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的品。” “嗯。” 到现在安常终于明白南潇雪一双眼为什么那么毒,除她本身惊人的艺术直觉,还有她外公为一位知名收藏家,多年来对她总有浸染。 她很期待,当南潇雪面对那件素三彩时,又会看到什么。 人相互聊近日的事,南潇雪把摄像转向窗外:“现在,我先给你看东西。” 英国正值傍晚,南潇雪住的酒店老旧的维多利亚风,石料窗台搭配考究的铁艺装饰,窗外夕阳铺陈,大片大片暖橘色的暮云悠游,好似绽开的天堂鸟。 安常在国内午夜已过的时间,收到她的造梦人寄送的,一整个完整黄昏。 南潇雪又把摄像转向自己:“今天冷吗?” “还好。” “可今天邶城的气温比昨天低度。” 安常一怔。 她也听倪漫说过南潇雪在国外巡演的日常,常常躺在酒店床上醒来,根本不知自己在哪个城市。渐渐就不再换算时差,不再关注国内天气,不再换算当货币等于多少人民币,人往前跑得太快,曾经熟悉的一切追不上那阵脚步。 再渐渐的,过往的生活忘她们,她们也忘过往的生活。 安常心里淌过一阵暖意,也淌过一阵涩意。 叫南潇雪:“快睡觉。” “那你呢?” “我也睡。” “嗯,那先不要挂断。” “为什么?” “我一时之间睡不着。” “好。”安常躺进子里,机立在一旁,问南潇雪:“那我关灯么?” 南潇雪反倒:“不关灯,你睡得着么?” 安常弯唇,关灯又重新缩回子里。 看一眼机屏幕,南潇雪的一张脸犹然清晰,她这端变成一片模糊的黑。 “晚安,南老师。”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