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柒一连两天都没有说话。老H公布了新一届的班干部名单,果然不出所料,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些人。钟帅是班长,吕清濛是副班长。
晚自习间隙,我站在五楼与顶层之间的窗前,空望着外面的一片黑暗。
五楼再往上,顺着楼梯上去就是通往天台的路,但那扇门从来都是锁着的,整个第五层楼都是教师办公室,在晚自习的时间基本没有人在,因此这一块隐蔽的中间地带多半成了情侣约会或者男生们抽烟的据点。
这里没有灯,我开了窗,双肘支在窗台上,半探出头,夜晚风凉了,好像隐约可以听到操场有人声,但完全看不到人影。我不经意抬头一看,天上有一弯清月。
此刻此地,真是绝迹所在,整个五楼走廊的声控灯因为没有人声而陷入彻底的沉寂,在黑暗裹挟的空间里,只有我一人,还有窗前的月。
我感到难得的平静,心中竟生出一种愉悦的自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好像听到有人上楼梯的脚步声,节奏分明,不一会儿,五楼转角处的第一盏灯亮起来了,想必是哪个班的男生到这偷偷抽烟来了,我正想着,要合上窗下楼去。
“蒋云臻?”
我朝下一看,是刘终朝,他正惊奇地看着我,他恰站定在橘黄的灯光下,我看到他右手的两指间夹着一支还未点燃的烟。
他觉察到我注意到了他手中的烟,本能地把手藏在了身后。
我觉得有点好笑,不禁道:“我又不是老H,你干嘛偷偷摸摸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微低下头笑了笑,顺着楼梯往上迈了两步。
“你来吧,我正要走了。”我又道。
他迅速把烟塞进了口袋里,道:“我不抽了,你在这儿吧。”
“我真要走了,你别让了。”说着我就要下楼。
“要不,咱们一起聊聊天吧。”他忽然说。
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平时我和他也说不上几句话,我和他如果勉强有交集,也只是老唐而已。
没等我回应,他几步上了楼梯,站到窗前,又把窗户打开了。
这下子倒换成我有点局促了,只见他站在旁边,眼望着窗外,没有开口的意思。
“老唐呢?”我没办法,只得率先打破了尴尬。
“她逃课出去了。”他回了一句。
“是吗,我倒没注意。”
他没有焦点地看着窗外一片模糊的夜色,忽然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里清净。”我道。
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你不像是个喜欢清净的人。”
我听了,不禁有点好奇,我问他:“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这个可能只有你自己才最清楚。”他笑着说。
“不过,我猜你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又补了一句,说完又笑了,笑得很轻松,仿佛刚讲了一个笑话,把自己逗乐了。
我有一种被耍的感觉,有点想骂人,但我克制住了,我玩笑地白了他一眼,“像你这样的好学生,烦恼自然少一些。”
他笑着反问:“我好吗?”
“你不够好吗?”
“好学生还抽烟?”他反问的语气里有些漫无目的戏谑,但他依然笑得温和。
我笑了,有点无奈,又觉得他这个机灵抖得恰到好处。
“那你觉得什么才是好?”我继续问了一句。
他对着窗外笑了笑,笑得有点含糊,片刻后他回应道:“那你说,孙文凯好吗?唐莹玉好吗?”
他的反问让我更困惑了,我不知道他意在指向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话,恰此时,五楼方才亮着的声控灯熄灭了,霎时周遭一片黑暗了。
窗外的月光再一次完整地倾泻而入,他没急着把灯弄亮,我望着窗外,也没有动,他见我沉默不语,转了个身,背对着窗口,手肘向后杵在窗台上,半倚靠着。
“你不是语文很好吗,怎么这道阅读理解答不出来?”半晌,他又笑着说。
我笑道:“我语文可从来都不好。”
他停顿了少倾,道:“其实,我无意间看过你写的作文。”
我有点惊讶,但转而又笑道:“我写的那些都是不合格的玩意儿,比不得你们这些好学生,都是优秀典范。”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开了口:“我觉得你写得很好。”停顿了片刻,他又接着加了一句:“是非常好。”
我以为他只是不失礼貌地客气一下,我笑道:“算了,别挖苦我了,我这样的差生……”
“不,不是。”没等我说完,他打断了我,语气有点坚决,似乎和刚才判若两人,他转过头看着我,认真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我转过头看了看他,虽然在入窗的月色下,一切看起来是那么模糊,但似乎又异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