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不能再待在浮玉居,四娘,你带她走,我为她准备了户籍和银子……” 崔姝含泪打断他道:“阿兄!奚朝的身份一旦被查出,就是必死无疑!只有待在崔府才算安全。” 崔珣艰难的转过头去,如同一只受伤的鹤伏趴在地上,无声的哀鸣着,青丝散乱在被面上,遮挡住他的面颊,崔姝吸了吸鼻子,小声道:“阿兄舍得么?” 崔珣僵楞了一瞬,半响抖动着手指,叹气道:“舍不舍得的,终究有一别。护她性命,也算不负故人所托。” 崔姝摇头,兀自道:“阿兄已经盘算好,有没有问过奚朝愿不愿意?”她愤然,声音里已经掺杂了一缕恨意和不满。 刚被接回府中时,崔姝想将奚朝带去葳蕤居,都是女郎,也少了一些别人的猜疑,她去哪里也可以带着奚朝,庇护起来也有借口。 可一向温柔的奚朝却偷偷跑去了阿兄院中,葳蕤居和浮玉居相隔甚远,崔府她很陌生,不知她怎么过去的。 崔姝过去寻,好话说尽她也不愿意跟自己走,就那么怯生生的拽着阿兄的袖子,眼睛里挂着泪倔强的看着自己。 到底是害怕阿父发现,想强行拉她走,回去再哄就是了,可一向惯着她的阿兄却拦住她,将奚朝留在了浮玉居。 她还记得,阿兄那时瘦的已经像骨架,腮上已经没有肉,他握着奚朝的手,坚定的站在浮玉居檐前的长阶上,承诺会照顾好奚朝。 那时她便觉得怪,年岁越来越大,也渐渐懂得了二人感情。 七年过去了,他却要送奚朝走,当初留人的是他,今日驱赶的也是他,奚朝知道,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子。 崔珣垂眸低声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不想误她,王氏女入府,奚朝该如何自处?” 崔姝有些崩溃,定定的看着崔珣道:“阿兄就一定要娶王氏女么!要违逆自己的真心?” 他别过头,有些心疼自己的阿妹,她年岁还小,并不知道这联姻背后的权力与算计,他们这些人,都是氏族争斗的工具,身在漩涡中,半点不由人。 崔珣握紧她的手,为她解释道:“太原王氏,盘踞东都,百年氏族,崔氏忌惮已久,这桩婚事是族老的决定,也是我身为崔氏子的责任。” 况且,他也没有说不的权力,哪怕他身死,这桩婚事都得继续下去,墓碑上他的妻子,都会是王氏女。 崔姝还想驳,门外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郎君,大夫来了。” 大夫入门为阿兄处理伤口,崔姝避开,趁着这功夫去耳房里寻朝夕。 她正在房中收拾东西,左不过是崔珣的衣物,书本和其他一些杂物。 她身量纤纤,琼鼻花唇,虽然一袭灰衣,也遮挡不住温柔颜色。 二人相见,崔姝紧紧握住她的手,二人跪坐在小几旁。 奚朝强笑着给她续茶,问她最近过得可还好,还佯装质问崔姝不来看她。 崔姝扯了扯她的衣袖,有些撒娇的意味,她抱住奚朝的胳膊,小声道:“奚朝姐姐……” 一只玉白的手捂住她的嘴,奚朝小声道:“四娘,禁声。” 她只好不出言,别扭了许久,才问奚朝愿不愿意跟自己出府,或许还可以回定州。 奚朝想,可是定州已经没有她的亲人了呀,崔珣将自己从定州带回长安的那天,便是她家破人亡的那一日,他与她立誓要照顾她一世。 要背弃了诺言么? 沉默了许久,奚朝面上那一丝强笑也没有了,她耷拉眉眼,低声道:“是三郎让你问的吧?” 她放下手中茶盏,叹口气对崔姝道:“四娘,让三郎亲自与我说吧,相识一场,如今他不要我了,也该亲口告诉我,我才能死心。” 崔姝面上显现出慌乱来。想替阿兄解释,奚朝却善解人意的劝慰道:“四娘放心,不管如何,你我情意依旧。”她面上带着笑意,神情却分明要哭了。 眼瞧着正房中大夫和奴仆都出来,崔姝看了看天色,也不欲再与阿兄交谈,告别了奚朝,准备回葳蕤居。 她想起阿兄的伤,走前回首追问:“奚朝姐姐,可知阿兄今日犯了何错?怎么招致这一番毒打?” 奚朝苦笑,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神色来,她艰涩道:“是我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