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晓那引无数大贤竞折腰的《天下月报》由阎军所办, 远在清河的洛使君便多了个新的爱好,那就是看报。 若说刚开始他是因为洛央的缘故才订了《天下月报》,意图从报纸上搜寻关于自己女儿的只言片语, 后来就完全是他自己想看了,而且经常因为报纸上的报道,时而义愤填膺, 时而拊掌大笑。不久前瞧见阎军斩杀两万张枞亲卫军的消息,更是一拍桌子,大赞阎军此举大义,连带着对阎起这个女婿的观感都好了不少。 对此,薛氏还笑着调侃了他一番。谁让自打洛央嫁人后,洛使君这个亲爹在家中稍有不顺心,便会辱骂阎起。还说什么只要那大老粗待他家央儿有一点不好,就去与他搏命。 洛使君一介书生,哪里打得过阎起那个年轻力壮的杀星?每回自家夫君撸起袖子要冲到淮安, 与那阎起决一生死之时,薛氏在一旁都憋笑憋得十分艰辛。 “千金一笑?姓阎的这又在玩什么把戏?”举着刚到手的《天下月报》,洛使君的眉头立刻皱紧了。 “什么千金一笑?”一旁, 刚刚喷洒完木兰味香水的薛氏, 语气诧异地问道。 “还能是什么, 你那个好女婿如今在报纸上悬赏千金, 博央儿一笑。这不是把她架在火堆上烤吗?自古以来, 那些颇负盛名的绝色佳人,哪个不是薄命之相?姓阎的此心可诛!” 洛使君一把将报纸拍在了桌面上,胸前不断起伏, 似是气得不轻。 闻言, 薛氏赶紧走了过来, 拿起报纸细细研读后,忽的笑出声来,“夫君,你是否有些太过断章取义了?报纸上明显写的是央儿夫妻二人和如琴瑟,哪有你刚刚说得那般严重?” 洛使君瞪圆了眼,刚要出口反驳。 薛氏放下手中报纸,接着道:“再说,央儿先前的那几封家书,还有她命人送来的香皂、银镜、牙刷……你不是都使过了吗?从家书中便能看出,央儿在淮安过得极好,那个阎起虽然出身低微,却将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你女儿机灵着呢,把自己夫君吃得死死的,我这个做娘的尚且不如。” “先前,央儿没出阁的时候,我总以为她性子绵软,又不爱说话,要是嫁了人肯定会被欺负,却不知她一直胸有沟壑。倒是嫣儿,瞧着伶俐聪慧,却……” 一提及与人私奔,至今杳无音讯的小女儿,就连洛使君也沉默了下来。 此时,被亲生父母牵挂的洛嫣又在何处呢? 茺州,武王府。 好不容易将想要与她亲近的孙世谅给应付了过去,在侍女的陪同下,刚刚从自己的关雎院走出来,洛嫣一抬头便瞧见不远处的园子里,摘了朵粉色的蔷薇,簪在武王之女孙秀嫦鬓边的楚毅。 男子眼神温润,女子面泛羞意,二人相视一笑。 这样美得好似画卷一般的场景,却深深刺痛了洛嫣的心,拳头一瞬间攥紧,修剪齐整的指甲立刻嵌入到她掌心的软肉之中。明明是炎炎酷暑,她整个人却好似置身于数九寒冬,冷极了。 洛嫣眼神迷茫,她不明白,她与楚毅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呢? 明明数月前,他们刚刚以天为证地为媒,结为了世间最密不可分的夫妻,楚毅却突然失踪了。为了寻他,洛嫣几乎将她前十七年都没尝过的苦吃遍了,最后因为吃了有毒的菌子,不小心晕倒在了路边。 意识再度恢复,她已然进了武王府中,武王世子孙世谅心心念念想将她纳为妾室。 洛嫣自然誓死不从,甚至还主动告知对方她早已嫁人为妻,心中只有自己失踪的夫君,此生绝不二嫁。 孰料她越是抗拒,孙世谅就越是想娶,后来还表明他并不在意洛嫣并非完璧之身,且愿意娶她为妻。 但不论孙世谅跟她如何保证,洛嫣就是不愿,因为她看得很清楚,孙世谅口中说着心悦她,眼里闪动的却是淫-邪的光,他分明就是为了她的身子。况且她还意外偷听到侍女们的交谈,孙世谅的后院早就住了七八位美人,他跟每一个都说会娶她为妻。可实际上,身为武王世子,他的妻子根本就由不得他自己做主,武王妃早就为他相中了一名世家贵女。什么愿意娶她为妻,全是鬼话。 洛嫣看透了孙世谅的虚情假意,宁愿死也不肯叫他沾她一根手指头。 洛嫣原以为自己怕是要被孙世谅困死在这牢笼一样的武王府后院里,到死都无法与她的楚郎相见。 谁料就在这时,武王府竟办起了婚宴,成婚者正是孙世谅之妹。 而在那场热闹非凡的婚礼上,她看见了她的楚郎,面若冠玉,尔雅温文,却身着大红的新郎服,与旁的女子拜起了天地。 乍一看到这样的画面,洛嫣便觉脑中一轰。 等她回过神来时,早已礼成,她的夫君也已然入了别人的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