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裤子的时候,楼凤摸到他兜里的铁家伙,问他是什么。他身体里某种陌生的情绪忽然觉醒,人生中第一次对他人动粗。 一脚踹开楼凤,他不耐地嘟囔:“管你屁事!” 走出楼凤的蜗居,他穿过小巷,忽然觉得胸臆开阔,无穷郁气尽消,喉咙里逸出一串笑,巷边住户推窗骂他扰民,他便高仰起头大声回骂。 从没有过的畅快。 …… 元旦那天,他听到满城烟花炮竹声。 “砰!” “砰砰砰!” “呲……嘭!” 巨响混着炸开在头顶的火光,连天都难看到的深水埗逼仄棚屋下,居然能看到璀璨的烟花。 钱贵邦伏在笼口般的小窗前,仰头看楼间缝隙一线天上闪烁的光点,听到屋外包租公和其他租户聊天时对他不住口的抱怨,便忍不住想象,兜里那家伙压在包租公太阳穴上,如烟花炸响般砰的一声,脑花崩裂,再没人伸手跟他讨钱。 世界变得清静,他也一身轻松。 倒在笼屋中占了四分之三的单人床上,他第一次幻想自己拥有无上力量,得到财富、女人,豪屋豪车应有尽有。 …… 元旦后的一周内,住在福荣街的‘佝头邦’在士多店赊了5单,在小吉面铺赊了9单,买了8张彩-票,在龙福电玩赊了2单…… 大家都说,往日夹着尾巴生活的佝头邦好像变了个人,不仅走路会抬头看人了,还敢赊账了。 谁要是像以前那样骂着他催账,他骂人的话比最烂口的小阿飞还要难听。 佝头邦没有发财,短工有一单没一单地赚钱,还是那么穷。那为什么他忽然变了呢?不会是要发疯了吧? 无解。 他们没有人是佝头邦的朋友,甚至连佝头邦到底叫什么邦都忘记,只记得这是个在这片区域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人。 他微不足道到,大家对他变化的讨论也只就那几句,除了催债时骂他外,仍然没人关心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于是,连这个人越来越凶横,街坊们看在眼中,依然渐渐习惯,变得麻木。 后来,福荣街3栋的包租公忽然暴毙,那天来了好多警察。 听说是夜半忽然有人入室抢劫,还有人说听到了枪声……也可能只是大一些的撞击声。 是谁杀的呢? 谁都有可能,也可能谁都不是,就哪个大盗忽然路过兴起要抢钱吧。 那几天,福荣街上几乎每个人都被拉去警署问话,所有街坊邻居都在讨论这件事。 但一周后,大家好像又完全忘记了曾有一位包租公活在福荣街,人们应付生活中的柴米油盐已够焦头烂额,哪有精力记着他人的事。 且很快,需要娱乐的街坊又有了新的关注点,比如斜对角老卤记的老板娘偷的汉子到底是哪个?比如大头赵的儿媳妇又生了,还是囡囡……比如狗头邦把赊的账都还上了。 大家惦记着这些新鲜事,却也完全忘记了狗头邦从前叫‘佝头邦’,忘记了前段时间才死掉了一个人,那人好像就是狗头邦的房东。 在警察查案的这段时间,死者的租户们全部被迫搬出,钱贵邦也换了个栖身处。 找到新的笼屋入住后,他忽然起了彻底搬家的念头。 欲-望忽然蓬勃生长,白天在街上乱逛时,他开始观察四周的一切,观察每个看起来有钱的人,观察那些金灿灿的金店,可以提取钱财的银行,还有那些住着有钱人孩子的学校…… …… …… 1月17日,负责福荣街枪杀案的E组督察Waner带队出警署时,偶遇车祸。车上5人均有轻重程度不等的软组织挫伤和骨折,副驾上的沙展伤势最重,右小腿和右臂均骨折。 全员工伤,组内负责的两起凶案也不得不分摊向其他组。 其中一个案件被送到D组,福荣街枪杀案则分发到B组,因为B组也在负责一起枪杀案。 B组正负责的‘断指枪杀案’原本一切顺利,直到专业分析师确定杀死两具尸体的子弹,皆出自之前一起大劫案所用枪-支。 而这把枪,正是更早些的‘杀警案’中,受害者老警察遗失的配枪。 三起案子合并,光档案就看了整一天。看似是旧案被重提,又有了侦破的希望。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在确认凶手为一人或同一团伙时,案子彻底陷入了停滞。 凶手留下了许多东西在死者身上,可警队针对这些东西做了全方位的化验和溯源推理,却发现全无所获。 这更巩固了警察们的判断:凶手具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