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丞相硬朗,是早就该谢官荣养的人,吕雉太年轻,阿父不想任旁的人做治粟内史,这位治粟内史便一直挂着官职,仍是负责税务国库的治粟内史。 虽仍值,大权已移交吕雉,除却重大朝会外,他已不参加任何朝议,只挂着治粟内史的名头,在府上荣养天年,若能将不世事的他请出来,其分量不比王丞相轻多少。 “臣,恭迎公主。” 轿撵前,响起治粟内史苍老声音。 鹤华微微一愣,下意识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那是早已不理朝政的治粟内史身着朝服,领着全老小降阶相迎,正午的阳光耀眼刺目,老额间有着点点水渍,那是等待良久被太阳晒出来的汗水,顺着早已不年轻的皮肤往下滑,直到滑到下巴处,砸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 这是极重的礼节。 莫是,纵然阿父来到这里,其君臣礼也不过如此。 鹤华一暖,连忙从轿撵上跳下来,快步走到治粟内史面前,俯身将老人搀起来,“内史,您快起来。” “您是朝元老,国栋梁,怎能对我行这般重的礼?” “公主不止是公主,更是给九州天下带来亩产千斤粮食的神女,受老臣一拜有何不可?” 治粟内史却没有起身,度把额头抵在手背上。 有黔首远远看过来,议论纷纷的声音传到鹤华耳朵—— “呀,这位便是传闻中的小公主?” “别治粟内史对行这么大的礼了,我们见了,高低也得磕几个。” “是啊,那可是救了我们性命的粮食,我们给磕头,受得起。” 有人跪下。 一个接一个,眨眼间的功夫,周围跪了一圈人。 与几年前在尚未建的咸阳新城工地不同,没有人喊公主要长命百岁,更没有人高声公主您一定要好好的,他们都安静跪拜着,并不以言语表达自己的感激情,仿佛一切都在这一拜中,最朴实也最直接的感激。 鹤华怔了怔,视线缓缓看向周围行人。 “公主,他们真的很喜欢您。” 吕雉温柔一笑。 鹤华慢慢点头。 ——是啊,他们如喜欢阿父那喜欢着。 蒙毅笑了一下。 “老内史,起身吧。” 蒙毅俯身将治粟内史搀起来,“您若不起身,隔壁街的王丞相怕是要被您惊动了。” 腿上腰上有旧伤,治粟内史起来得颇艰难,好在身边人是蒙毅,他才能扶着蒙毅的手站起身,“惊动便惊动,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敢给公主难堪,难道还不许我给公主脸面?” 治粟内史吹胡子瞪眼,“旁人怕他,我可不怕他!同是朝老臣,我未必比他矮一头。” 鹤华本还在感怀众人对自己的喜欢,听到这句忍不住笑了起来,到底是脾气臭硬的治粟内史,旁人畏若鬼神的王丞相,在他这里不过尔尔。 也对,治粟内史掌天下赋税,虽公下的九卿一,可若论起权力来,却不在公下。 ——普天下,谁会跟管着钱袋子的人过不去呢? 吕雉上前,扶着治粟内史的另一只胳膊,“老师,您错了。” “王丞相是昭襄王时期的老人,是四朝老臣,比您还多一朝呢!” ——吕雉是治粟内史手把手带出来的人,私下并不以官职相称,而是将治粟内史唤做老师。 “多一朝有什么了不起的?” 治粟内史道,“莫只是多一朝,纵是多五朝,我也不惧他。” “公主也莫怕,他虽担着丞相的名头,可这朝中他未必能一手遮天。” 治粟内史一边走,一边与鹤华道,“老臣也略有些人脉,真若闹起来,老臣的人未必少于他。” 鹤华莞尔,“多谢老内史。” “公主这便生分了。” 治粟内史道,“若不是公主给老臣的那些种子,老臣怎会被天下黔首神似的供着?” “怎会在朝中位高权重,连王琯那老狐狸都让老臣分?” “老臣能有今日荣耀,全因公主故。” “而天下黔首能吃饱穿暖,更是因公主恩。” “公主放心,老臣誓死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