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从草坪上回来的凌云蛟，回到凌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夜色漆黑，一路华灯高照，却照不透少年心中的凄凉。
他喝了许多酒，想要求一醉，却偏偏清醒得让人发指——从那个时候起，他都已经习惯了，酒就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凌家的，阿哥不见了之后，凌家分外的清冷。
小吴妈此时早已经被凌云蛟寻了由头报复驱逐。其他的下人，因为凌家老爷，少爷间冰冷的气氛，没事也总是躲在下人房不出来惹讨人嫌。
深夜的凌家，四野黑如泼墨，只有那栋白色的小楼依然灯火通明。
那灯光看起来却也那样的寒冷彻骨，辉映着白色的大理石，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凌云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那幢他一直避之唯恐不及的白色小楼：思雨楼。
玫瑰花的花香浮动，让一向对花香有些过敏的凌云蛟，不由自主握紧了他的救命药瓶子，心中空空荡荡，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来，进来又是做什么？
是要寻找自己的爹么？
要跟他说，自己找到了阿妈？
他关心吗？
说了又能如何？
跟凌爸说，妈妈终于忘记你了，她过得很幸福？
可是，她也根本已经连自己都忘记了……
他所期盼的阿妈的幸福，原来最后会化成这样的一根刺埋在他的心中。
凌云蛟忽然无声无息的笑了，笑得那样开心，笑得连眼泪都掉了下来。
却在这个时候，他已经远远听见男人的哭声。
凌云蛟怔了一怔，他认得，那是他爸的声音。
这个在他的生命中，一直坚强崔巍，如同一座高山的男人，竟然也会哭？
他下意识的有些担心，大长腿迈动，飞快爬上了楼。
思雨楼是三层复式小楼房，凌云蛟爬上二楼，没见着凌爸，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米白的天花板。
三楼，是那只鹤在凌家喜欢呆的地方……
不，那个该死的小吴妈常常在他面前故意用甜蜜得让人恶心的声音向他描述，老爷和思雨夫人，从前是多么的恩爱。
整个思雨楼，是凌爸亲手为杜思雨设计的，每一处的装潢都是他们爱的证明，杜思雨因为生病的关系，更是常年呆在三楼。
思雨楼，尤其是三楼，是承载着凌爸和杜思雨爱情的小家。
这些残忍的话，从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时已经听过无数遍，他后来才想明白，阿妈会那样的伤心，只怕也同小小的他一样，听过无数遍自己心爱的男人，爱恋着别人的故事。
他和她一样，都是多余的，都是被痛恨和嫌弃的……
那些从小被恶意种下的心结，在这被母亲彻底遗忘的长夜，被放大，放大，再放大……
如同利刃一般，不断被插入少年的心中。
他此时已经木然地走上了三楼，他的脑海一片空茫，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他猛然顿住了脚步，他看见了他的父亲。
凌爸果然在这里，他就那样坐在地上，双手颤抖，捧着一个木质的画框。
木画框中是一副十分空灵的油画：湖水碧绿，烟云缭绕，白色的云烟在静谧的湖水之上，幻化成一只皎洁的白鹤……
凌云鹤？
这是凌云蛟第一次看见这幅后来被他深深痛恨的画，却一眼就已经认出画中的真意。
他的心中模模糊糊，只觉得什么地方痛得厉害。
一个男人在哭，凌云蛟恍恍惚惚，差点以为是自己。
他再仔细一看，在哭的分明是凌爸，那个从来如同钢铁一般坚毅的男人，此时，却捧着画框哭得像个孩子：“思雨，思雨，是我对不起你。我根本就不该再娶，不该再要个别的女人的小孩，都是我的错，害得咱们的鹤儿离家出走，音信渺无……”
他的声音嘶哑，显然不知道已经哭了多久。
他的身侧还有一个红酒瓶子，此时已经完全空了。
凌云蛟木然地看着痛苦的男人，心中似是在想些什么，似乎又什么都没想。
凌爸却已经听见声音，猛然抬头，他和他四目交投，凌云蛟心中有些尴尬，又有种说不出的希冀——
他阿爸说了那样伤他的话，总该会有些歉意吧？
虽然歉意，什么也不是，什么用也没有……
他竟然在认真的考虑，是不是要当作没听见，谅解一个刚刚失去另一个儿子的老人……
凌爸猛然站起，画框都落在了地上，他三两步跨步上前，紧紧握住凌云蛟的手。
他的手滚烫，烫得凌云蛟的心也有些火热。
凌爸那样看着他，那样深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