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出了门,主仆二人纤瘦背影缓缓消失在路的尽头,小厮才随着郑掌柜回了柜台。
“掌柜的,这赵姑娘为何不让咱提她啊?多少人巴不得自己扬名天下呢!这人,偏要藏着自己!”
郑掌柜忆起年轻时候跟师父说起这小师妹时,师父讳莫如深的样子。
后来,师父去世,葬礼上几十个面无表情高额深目的乌托人带走了赵清安。
从此,他再未见过这位赵家小小姐。
这一年,多少人说镇云赵家出了个小郎君“活判官”。
旁人或许不知,但他深知赵家并无什么小郎君,仅此一位小小姐,那时他只当是有人打着赵家的名号行医。
“掌柜的?掌柜的!”小厮见他愣神儿,摇摇他的手臂唤他。
“嗯,哦,她自有打算,说不提就不要提。”
郑掌柜想到过去这一年“活判官”是小郎君的传闻,心下了然,想必也是她有意为之。
济民医馆去往洪山馆只隔一条街,街市两边的小摊贩卖力的叫喊,熟悉的口音,赵清安有了一种落地的真实感。
这里是真正的上京,不是她梦里的上京。
她们拐过两个路口,就到了洪山馆的门前。
往常热闹的洪山馆门前,今日却格外庄重。
门外站着两个严肃整齐的侍卫,待她们走进馆内,馆内深处自二楼楼梯一直蜿蜒到柜台北侧,站满了风尘仆仆的客人。
柜台边站着一个穿着讲究的士兵,一边翻看着登记薄,一边看向人群,洪山馆的掌柜垂手立在两旁,时不时向领头的侍卫解释什么。
“官爷,这几日住下的客官和他们的身份都登记在此了!我们一直紧盯着,没有生面孔,都是熟客。。。。。。”
赵清安和阿灿站在柜台的不远处,阿灿看向人群,四处搜寻着卓林。
目光掠过楼梯的拐角,“卓林!我们在这儿!”阿灿笑着晃着小手打着招呼。
赵清安循着阿灿的手看过去,卓林正目不转睛得看着她,目光里的担心不言自明。
她微笑着轻轻点点头,让他安心。
大概是阿灿的声音惊动了正查看登记薄的士兵,他转过身来看向声音的来处。
两个姑娘。
他安下心来,想继续查看,却看到了与她们目光有交集的那名男子—卓林。
高眉深目,一个乌托人?
上京的外邦人着实不少,但大部分都是粟特人—以做生意为主的商人。
乌托的商贸并不发达,且不像粟特人那样容易接受外族,故而上京的乌托人极少。
士兵在赵清安、阿灿和卓林的身上来回打量,两个中原姑娘和一个乌托男人能有什么交集?
“你!对,就是那个乌托人!你出来!”
卓林冷不丁被点到,本能得看向赵清安。
见她微微摇头,他这才穿过人群走到柜台前来。
士兵看着面前这个高自己一头的男人,身材结实,肌肉在中原的衫子下也极为明显,心里更加确定他是习武练兵之人。
“诶!身份函!”士兵挺挺胸膛,伸手向卓林索要证件。
卓林巍然不动,眼神直勾勾盯着他。
阿灿一边往外掏证件,一边讨好似得凑上前来说话,“官爷,对不起,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是我家的奴仆。这是奴契的拓本,您过目!”
士兵逐字逐句读出来,“赵、清、安?”
“你是赵清安?”
阿灿看向身旁不远处倩影,“不是,这是我们家小姐。”
那倩影翩翩走来,微微颔首,“官爷,民女正是赵清安。”
士兵望着面前的赵清安,面目清秀,不施粉黛,杏眼粉唇,美得不可方物。
又是方及笄的年纪,与上头吩咐严查的刺客显然无半点儿关系,但还是问出了口,“小姐,一个中原姑娘家,贴身奴仆竟是乌托武士?”
“家父行走乌托多年,去年过世,我便回到中原,投奔外祖赵家,此人乃家父留予我的家仆。”
“令尊。。。。。。小人多有冒犯,小姐恕罪。”
“中秋将至,又恰逢明日赏月大典,自当严查些,小心为好!”赵清安言语宽慰对方。
赵清安的温言暖语,让疲惫了一天查案的士兵心下安慰,连连称道,“多谢小姐体谅!”
再回身望向人群,扫视一番,才对着众人摆手,“散了!散了!”
一声令下,士兵便告辞出了洪山馆。
见盘查已结束,馆内楼梯上顿时挤满了人,自下而上,客人们都急着回房间休息,拥挤推搡之间,几个小孩子顺势玩起了推搡的游戏。
阿灿只得护着赵清安的一侧,嘴里也不断说着,“诶,别挤、别挤!小姐、小心!”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