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幻看着他拿出一副崭新的丝织手套,慢条斯理地戴好了,再替她掀了帘子,“下车吧纪姑娘。”
她跳下车,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魏宅。
雕栏玉砌,朱红色的大门顶端悬着淡色楠木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魏宅”二字。往后望去,隐隐约约能看见四面抄手游廊,水池清澈,玲珑俊秀的阁楼立在杏花烟雨中。
纪幻一面跟着魏云亭走,一面四处打量着,看院外粉墙黛瓦,绿柳周垂,看院中花团锦簇,山石点缀,没多久就不自觉走到了魏云亭前面。
转了个弯,她看见一名玉冠束发、唇红齿白的黄袍少年抱着双臂,斜斜地倚靠在游廊的柱子旁,正低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哟!这不是大哥嘛!”少年听见轮椅的“咕噜”声,抬起头来看着魏云亭,嬉皮笑脸的。
“小弟。”魏云亭轻轻颔首。
少年瞧见了旁边的纪幻,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咂咂嘴,“大哥今日去了哪里?怎么突然带回一个小丫头?”
“看着腿脚倒是不错。这般勤快,还能替大哥推轮椅。”
腿脚?好端端的提腿脚做什么?
视线往下,纪幻这才注意到,这个少年的锦袍下,隐约露出一点圆润的木头。
他该不会是安的假肢吧?纪幻猜测道。
“不会是大哥你......”少年说着,看见魏云亭腿上袍子的血印,凑近他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有什么特别的恶趣味吧?”
“弟弟知道大哥一向清风朗月,慈悲心肠,连路过乞儿都要停留一二,所以为了把这小姑娘带回来留在身边,干脆把她全家都给克死了吧?”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大哥要真想留这丫头在身边,牵一下她的手,说不准她明天就断胳膊少腿了呢?”
“就像......当初克死你娘那样!”
听到这话,魏云亭眼皮也未抬,仍是纪幻初见时温润如玉的模样,他往上拉了拉有些松的手套,语气温和,“纪姑娘,我们走吧。”
纪幻没吭声,推着魏云亭就要走。
许是被忽视了有些恼羞成怒,纪幻推着魏云亭经过他时,少年气急败坏地伸手,拽住纪幻的后衣襟用力一推,瘦瘦小小的少女便顺着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噗通”一声落入了水里。
听见水声,魏云亭惊慌地转过头,却连纪幻一片衣角都来不及抓住,他盯着少年尚且称得上俊俏的脸,第一次露出了冰冷的神色。
“大哥。”少年满意地盯着纪幻在水里扑腾,“你且放心,此处我已吩咐过,绝不会有人来。”
“至于这小丫头,便让她自生自灭吧!”
看着少年哼着歌离去的身影,魏云亭搭在把手上的手蜷起,神色冰冷。
坠落,下沉,黏腻与潮湿,昏暗中她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想张嘴呼救,却只冒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周围都被一种莫名的物体黏着,被熟悉的窒息感环绕着。
昏昏沉沉间,她突兀地想起了现世,想起了曾经褪色的墙皮、男人女人的怒斥、婴儿的啼哭以及......东倒西歪的桌椅。
窒息感更甚,她把嘴张得更大,大口大口地呼吸,直到视线里隐约出现了一抹白,掩住了她的口鼻。
不!不可以!
纪幻突然惊醒,手撑着床榻,大口大口地喘气。
“纪姑娘?”
她转过头,看见的是魏云亭关切的神情,他微蹙着眉,抬手轻轻触了触她的额头,带来一点凉意。
“倒是不烧。你感觉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纪幻摇了摇头,有点奇怪魏云亭怎么在她的房间。
离那日落水已过了好几天,当时只溺水的她和腿脚不便的魏云亭在,隐约间听见那少年说不会有人来那个游廊,也不知她究竟是怎么被救起来的。
魏云亭长舒了一口气,原本担忧的神情却半分未退,反倒染上了些许忧愁,他抬手掖了掖纪幻的被子,说道,“都怪云亭在家中地位低下,救不了纪姑娘也就罢了,甚至连大夫都不能为纪姑娘寻来。”
纪幻被魏云亭一口一个“纪姑娘”叫得脑袋疼,她看着眼前芝兰玉树的温润公子,有点怀疑系统那句“灭世值超标”是不是她幻听了。
但今日天气不错,纪幻也想尽快脱离任人宰割、寄人篱下的日子,于是比划着向魏云亭借了一两银子,揣在袖子里便悄悄溜出了魏宅,去搞她的“事业大计”。
魏云亭说大魏朝信奉道法,但她还是得看看究竟是怎么个信奉法,才能摸到向上爬的脉门,当即便决定先去观里瞧瞧观师是如何侍奉香客的。
南浔镇上只一家道观,便是元妙观,建在半山腰上,光是台阶都足足有几千阶,纪幻爬得气喘吁吁、头晕眼花,在观前扶着膝盖直喘气,爬到最后一级台阶时一个没站稳,差点来个倒栽葱。
“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