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驰骤赶回宫禁,此时宫门落锁,但黄门趁夜看清来人脸孔后,当即下令不得阻拦,随即赔笑与陈鸿铭相并而行。
“督公大人漏夜而归,必是疲乏,不如到下官舍下小酌几杯,解解乏闷?”
瞧瞧,这就是马屁拍到马腿上的典范。
陈鸿铭在绿腰宴上喝得酒醉酩酊,撞见那小天子时,后背沁出了层层湿汗,汗出后方才解了一点儿酒,但一身衣衫上酒味冲鼻,稍稍嗅一嗅便知他今夜已经不能再喝了。
陈鸿铭于是断然拒绝了黄门,又道:“可见陛下?”
黄门眼珠滴溜溜一转,搀扶着督公手臂,笑吟吟道:“督公要见陛下么?这个时辰,必是已经歇下了。”
作为服侍皇帝一饮一啄的近臣,陈鸿铭分明今夜在那绿腰宴上看见了那小皇帝!
当下,他意味深长地瞥眼黄门,并不过多言语,随意“嗯”了一声,便抬腿,跨步入了禁门。
小皇帝顽劣异常,黄门就算眼睁睁看着他出了宫门,也不可能把消息泄露。
这一夜果真惊险,好在尚未酿成大错,若是让那小皇帝捉奸在榻,必然又被他借题发挥,剐下一层皮来!
只要想来,到现在陈鸿铭背后还是冷汗涔涔。
至于那名美人,虽不免遗憾,不能收了她在房里,但也怪没有缘分,就算是再美的国色,也不能于他的前程功名有损碍。
早已过了子时,凤翔宫那畔并无任何消息,陈鸿铭也总算放得一些心来。
但愿太后莫再问起今夜。
*
熹色靠在乌木鎏金宝象缠枝纹拔步床边的横围上,少年已赤足在地,弯腰拾起了昨日脱去的袍服。
凌乱的发肆意嚣张地铺在背后,难掩墨丝下精瘦有力的腰身,那身体,泛着洁白的玉质的光泽,摸上去是什么感觉,熹色想不起来了。
一夜荒唐已过,现在也只能勉强安慰自己起码不亏。
虽然是中了药性,但毕竟是自己先动的手,人家只是半推半就从了她女霸王硬上弓,说来在理这块儿,还是她稍逊一筹。
熹色颊浮潮红,看了一晌。
那少年将衣带完全穿戴好了,翠虬锦衣,墨色蹀躞,宛如嵯峨玉山,不可逼视。
察觉到身后似有目光落在自己后脑,他探寻着转过了身,恰将熹色惊动,她不受控制地轻“啊”一声,便立刻又倒回了褥里,咬住荔枝红的两瓣嘴唇,可怜唧唧地攥紧了褥。
见识过她色胆包天、狂浪如蝶,再也不肯相信面前这副小白兔的柔弱模样。
少年扯了下嘴角:“骆氏。”
明明睡了,称呼却从“娘子”变成了“骆氏”,好像更疏远了一点。
熹色也不敢辩驳,心想既然如此,只好接受现实,少年将她带回水中央,看起来也不是善茬,他要是将她利用完就扫地出门,她得点好处就会自行离去。
这种大户人家的名流王孙,虽然个个凉薄,但都顾全名声,处事不会真正太绝情,总会看在一夜露水的份上,给她点钱财再放她走的。
少年却道:“水中央我送给你了,以后你是这里唯一的主人。”
熹色怔了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待她觑向少年时,少年已耳根红透,两腮沁出薄晕,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不管谁先动的手,今早上的互相指责,只是为了保住最后一点颜面。
他是个男人,没有推开她的力气,却有与她敦伦的力气,本就是笑言,毫无说服力。
何况这种事一旦发生,就是男人应该负责。
他目的不纯,从绿腰宴上带回这名美人,要是不后悔,将来本就是要走到这一步的,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了而已。不论如何,他作为男方,应当背负起责任,给予一切补偿。
见她两眼滚圆,似乎还不敢相信,少年轻咳一声,道:“你,愿意留下来么。”
给了府宅,这是天大的便宜,熹色两眼直愣愣的,终于因这话醒过了神来。
少年这话言外之意就是,虽有钱产,却不能给予她名分,照理,她还是个外室。
看起来和陈鸿铭走的结果一样。
不过仔细揣摩,其实这里边又很不一样。
陈鸿铭在长安宅产无数,但没有听说过他豪绰地将私产赠予自己的外室的,他对那些可怜的女子腻味了以后,也没有听说过会放她们一条出路。
至于江枫渚,他是明明白白说定了的。
既来之,则安之,事已铸成,自怨自艾已是无用,有这样一座恢弘的“赔礼”,熹色不再拘谨矫情,轻声向少年问询,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弄清楚。
“郎君是让熹色当外室对吗?”
少年听她的口吻,觉得她心里有些不平。
毕竟对方是柔弱女子,而他是须眉男子,这样的事,总是要他承诺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