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杀猪’,我更接受不来。”
敖澈沉吟片刻:“那么,杀人的盆?这好听么?”
“谁杀人还用盆接着?”柳萱感觉筋疲力尽,“你直接说‘血红’吧。”
“那就血红色。”敖澈万分笃定,已经开始在第二块指甲上作孽,“就这个色,准保好看。”
柳萱得了一个并不具有信服力的保证,心里忐忑,也许是反映到了双腿的动作上,敖澈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找话道:
“令尊和朋友来了,就要补指甲,平常却想不起?”
“……体面些总是好的,我还在想明日戴什么首饰。”
“既然是亲爹和闺中姐妹,又不是外人,平日怎么去书房的,就怎么打扮,这有何难。”
“不是那样想的。”柳萱叹了口气,蹙眉,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压了压他左边膝盖,“我从头打扮到脚、脸上乐呵,才好让他们放心、知道我没有来这里受苦受难。你恶名在外,当初皇帝赐婚,他们嘴上虽然没半句意见,心里谁不打怵?出嫁前一夜,我们姐仨谁都没有合眼;早晨拜别父亲,他眼眶也是红通通的……”
敖澈没抬头,语气也没什么变化:“知子莫若父。小姐,你过得如何,令尊一看便知,不是靠妆扮就能糊弄过去的。”
“我知道。即使我不补那节指甲,父亲也不会觉得我受了委屈,可是……”
柳萱说话时盯着自己的腿,并没注意到敖澈已抬起眼望她,仍然很认真地解释:
“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你待我极好。你好了百日千日,不应偏偏缺这半节指甲盖。”
28.
“待你极好……”敖澈罕见地面露赧色,笑了一下,“小姐,我对你十分的好,你会说成十二分。”
“原本不就有十二分么。”柳萱掰起裹着桑葚叶的手指,动作有些笨重,“若说刚开始,新婚夜里你自持,已经给自己挣了十分好意。”
“还有两分怎么说?”
“当然,不请自来吃了我的饼,惹得我又有些烦你了,这便减掉一分……”
“只不过吃几块饼就减掉一分,后头我做的,在你这也才值三分?”
柳萱如今和敖澈熟了,也敢偶尔拿眼睛溜他,见他并不真动怒,故作骄纵道:“没前头的十分,你后头三分还没处摞呢。”
果不其然,敖澈被她用眼一溜,心都飞到天外,并没继续呛声,兢兢业业总算将花泥铺齐整,又颤颤巍巍地用桑葚叶包——这一步需要柳萱动嘴皮子指点。
最终包得差强人意,还弄了满手花汁,但心意为上,起码敖澈自己很满意,到旁边的盆里洗簪子时,还在叮嘱柳萱睡觉时千万不要胡乱踢蹬,以免破坏他杰作的效果,对此柳萱不置可否:
“真正染得好,才不在乎别人手脚怎么动弹,荣儿便不会这么说。”
“一回生二回熟。”敖澈大言不惭,“这次拆了不好看就下次再染,总有一次是好看的。”
“……”柳萱心情复杂,“明天起来一拆开,若是像踮着脚到血池里踩了一通,以后再也不让你染了。”
29.
第二天起来,荣儿帮柳萱拆了手脚上的桑葚叶,简单洗去浮色,定睛一瞧,手上连半分补过的痕迹都看不出,而脚上——果然跟在血池里蹚过没区别,两人当着敖澈的面笑作一团,不过他头一回动手,又态度那么谦逊,柳萱也不好数落。原本以为他看过成果就会去书房处理公事,可等她洗脸梳头、换好衣衫,敖澈仍倚着隔扇立在外间,见她出来,冲着妆奁抬抬下巴:
“一件一件看,给你参谋。”
“……什么?”
柳萱反应了一会,才忆起自己昨天好像说过“想明天戴什么首饰”,只是顺嘴一提,没想到敖澈大有帮她选完的意思,只得坐回妆台前,一回头,荣儿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敖澈微微俯身,越过她打开首饰匣子,挨个拎出来铺到台面上,他一直热衷于给妻子穿金戴银,因此匣子里很有得看。倒腾到一半,柳萱突然眼尖地叫停:
“我没见过这只玳瑁梳子。”
“是吗?”敖澈不甚在意,又拣出一对同样材质的扁簪。
“这对簪子也不是我的。”
“这可奇了。”敖澈语气平淡,又从匣子里夹出一只镶金手镯。
“诶,这镯子也……”
拿起来一看,手镯仍然是玳瑁的,只不过镶得通体黄澄澄,乍一看很像是金饰。三样东西摆到一起,都是玳瑁作底,怎么看怎么是一套,敖澈又不说话,只从镜子里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柳萱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心头一动,不禁掩口笑出声,仍然嘴硬:
“也不知谁的东西,放到我这就是我的了。”
“好专横,小姐,你这么些首饰,难不成都是这样得来的?”
“荒谬,这些饰品要么是娘家陪嫁,要么是夫君所赠,你可不要信口诬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