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花出去好一阵后,林菀才将嫁衣收好放进衣柜,一颗心沉甸甸的被爱意填满。
前世除了外婆给与的关爱,父母形同虚设。从她记事起两人就在不停地争吵,他们离婚后林菀没人管,父母不理,爷奶嫌弃,还是年迈的外婆看不下去把她接回身边亲自照抚。
现在她又有一个家了,有疼惜珍爱她的家人,让她满目疮痍、破败不堪的心一点点重新完整。
-
巳时刚过,李砚就带着媒婆上门了。
他今日还是穿着上次见面的那件长衫,不同的是外面罩了件烟青色大氅,水蓝色的发带被风吹起,两条细带在空中相互缠绕、追逐,像情人似的亲昵,难分难舍。
倏然,天空飘起飞雪,零零落落,转瞬即逝。
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发间却又很快隐去不见,林菀站在檐下看着他由远及近。
李砚行至她身前,同她见礼问好,询问了她身体状况。
林菀一一作答,讶异这人为人处世如此细致妥帖,却又忍不住猜测是否他对其他人也这般?
男子身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冷香,淡淡的,若不细心捕捉难以发现。
他站到檐下同林正生等人问好,刚好跟林菀并肩而立。
林菀头一回发觉他身量竟然如此高,自己堪堪到他的肩。男子身形挺拔,如松如竹,容颜一如既往的清隽舒朗。
林正生迎着李砚和媒婆二人往堂屋走,乡下人家子嗣多,房屋并不宽敞也没有会客厅一说,堂屋作为平时待客的地方,这里隔着一道门帘就是林菀住的耳房。
媒婆是村里的老红娘了,姓张,这林家村有不少人家的子女都是托张媒婆得了满意的姻缘。
陈桂花同张媒婆关系好,平日里两家也时常走动,概因张媒婆的儿媳是陈桂花娘家的侄女,也是她给做的媒。
这媳妇深得张媒婆的心,平日里干活勤快、嘴又甜,又事事以婆婆为尊,夫妻间关系也和睦。
张媒婆就只得了一个儿子,儿媳妇进门接连生了三个小子,可把她高兴坏了,逢人就夸陈桂花这媒做得好,老姐妹之间的关系自然好得不能再好。
张媒婆挨着陈桂花座下,两家关系本就亲厚,她今日上门替李砚做媒也就更上心了。
今日由张媒婆主导全程,按理说提亲本该由男方长辈协同过来商量婚事,但是,李砚和林菀双亲俱逝,流程自然简化。
乡里人家不像世家大族需要三书六礼走一遍,私下双方父母若是中意这门亲事,男方遣媒人上门,双方约定好聘礼,交换庚帖,定好日子就算将婚事正式定下了。
“明年是盲年,寡年无春,不宜嫁娶,若是多等一年变数太大,这婚期还是年前定下来吧。”张媒婆悠悠说道。
其实张媒婆也有私心的,李砚同她夫家是不出五服的亲戚,这孩子她自小看着长大命途坎坷,逢年过节一个人冷冷清清、孤零零的,若是年前迎了林菀进门,这个年至少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他过了。
陈桂花听到婚期定的这么赶,下意识就想拒绝,离过年也就一个来月,年前各家都忙着置办年货、添置新衣一应杂事哪哪儿都是活儿,她还想让她男人和儿子得空了打一套家具给林菀当陪嫁,一个月的时间哪里够?
复而又想起前几日同林菀闲聊时听她提起李砚要去松云县求学的事情,一时又有些犹豫。
她舍不得林菀太早出门。
“嫂子,这日子太赶了些,既然明年不是好年头,依我看再缓一年也成,婚事先定下来,左右我还想多留菀丫头两年呢。”
张媒婆悄悄碰了碰陈桂花放在桌边的手,特意瞟了眼空无一人的院外,面露担忧道:“桂花妹子,按理说婚事确实不该定的这般急,可我前几日无意从同行那里得知,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恢复了,明年三月就要开始遴选,县里已经着手摸底本县未婚适龄的女子,一旦登记造册,可就由不得你我拒绝了。”
陈桂花大惊,“啊,这...这可是真的?”
张媒婆凝眉沉吟片刻,道:“不敢说这消息万分准确,但是自朝廷平反战乱后确实好几年不曾选秀了,千万不可轻心呐。”
“大选时,先由每个村的里正统一将辖区内的适龄女子画像上报县里,再层层筛选,菀丫头这样的姿容是万万躲不过啊。”
“万一能被选上,有幸成为那高墙深宫内的贵人也就罢了,就怕中途被那些个趋炎附势的人看上捷足先登,当做攀附权贵的牺牲品,这样的女子,但凡选秀的年岁里,多不胜举,官官/相护沆瀣一气根本容不得他们的父母反抗,这些女子哪儿还有活路啊?”
陈桂花听得怔怔的,像是被吓着了似的。
林菀无语至极,这万恶的阶级糟粕,又无力反抗真是气死她了。
可是她这么快就成婚,还没同李砚建立起感情。
她对他已经有了好感,那么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