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久未入眠的并不只有林菀一人。 此时,亥时已过半,禾山书院内,后院天字一号学子寝房中,夏秀才仍旧精神充沛睡意全无。 屋内,蜡烛已燃至莲花烛台底座,高温使蜡柱变成流动的蜡液,烛台里积攒的蜡液太多,这些溢出烛台的透明的液体便顺着莲花瓣儿一直不停地往下淌。 然后,又在空中遇冷变回不透明的白色石蜡,可惜烛体早已灼烧成千姿百态,不复当初笔直模样。 时间寂静流逝,烛火摇摇曳曳,愈发细弱。 倏然,寒风从窗牖的缝隙涌入,吹得窗柩下闭眼假寐的青年即刻拉高了被褥。 夏秀才诧异地看过去,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李兄你竟然也没睡?” 李砚睁开眼,片刻后才淡淡地回道:“嗯,睡不着。” “李兄莫不是也在担心明日的考试?” 待说出口,夏秀才又感觉不太可能。 他觉得凭李砚的学识,哪怕书院临时安排第二天进行小测,他应当也完全不会放在心上才是 。 李砚跟自己不同,他天生就是读书的料,二人在青云镇上的书院求学时,他见过他现场书写文章,几乎是一气呵成,鲜有停下思考的。 跟他们这种中途需要冥思苦想半天的人完全不同。 “我没有在想考试的事情。” “那李兄你怎么还不睡呢?”夏秀才趁机问道,“这会儿应当快到亥时了吧。” 说罢,夏秀才又侧目去看了眼屏风后头的更漏,发现刻度早过了亥时初,确实不早了。 与此同时,屋外风雨俱歇,天地霎时重归宁静,寂静深夜只有房中更漏滴水发出的规律的“滴答”声偶尔响起。 “在想我家娘子,她年少体弱,雨雪天总是手脚畏寒,今夜寒凉也不知她能否安眠?” “......” 夏秀才全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斯文内敛的李砚吗? 他脑中不禁想起,今早出发前在镇上客栈前见到的那一幕。 少女一身翠色衣衫,娉婷袅袅地背对他站着,他注意到时她正双臂紧紧环抱着李砚窄紧的腰身。 而李砚也垂着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看得出来,她很舍不得他。 可惜夏秀才还没有娶妻,他对李砚这番思念到难以入眠的行为很是不能理解,他甚至不知动情是何滋味? * 第二日,林菀醒得也早,主要是昨日的事情,在她心头的不实感太强了,导致她昨夜睡得并不踏实。 她简单收拾好自己,又去了厨房准备早饭。 待林毓过来取水洗漱时,桌上早已经摆好了番薯粥和小菜。 两姐弟相邻而坐,各自吃着碗里的东西,偶尔随意闲扯两句,很快便把碗里的粥全部喂进了肚。 等天色清透一些,两人才关好家里的门窗,向着村口走去。 在路过张氏家门口时,林菀本来想跟她留个信儿说自己去镇上的事情,但看她家厨房灯还未亮起,不太确定她是不是还没起,所以也只得暂时作罢。 姐弟二人沿着昨日走过青石台阶,又跨过溪水上方颇有些年头的石墩,才来到大道上。 今日青云镇赶大集,虽时日尚早,但大道上却有零星几个赶早卖货的人,看那鬓角上沾染的莹白霜花,显然已经披星戴月走了好久。 林菀姐弟二人又垂首走了一段儿,当她再抬头时,就看到前方有四五个婶子结伴走在一起。 这几人里面有两位是林家村的,余下的还有杏花村和下山村的。 杏花村就是她阿姐林娇嫁的那个村子,另外下山村离得更远些,她家也没亲戚在那边,所以不了解。 里头这几人有一位婶子跟林菀相识。 这人就是林农武阿叔家的袁婶子,她年前找她拿过两贴治风寒的药给自家的小孙子吃。 袁婶子也瞧见她了,上回她孙子吃了林菀的药后,一晚上高热就退下去了,竟比那些土法偏方好使不知多少倍。 如今,她见姐弟二人便觉得愈发亲切,于是忍不住热络招呼道:“阿菀,这般早你俩也是要去镇上?” “是啊,袁婶儿和诸位婶婶也好早。” “那赶巧了,咱们姐妹几个正好也是要去镇上赶集卖货。”,一听林菀跟她们目的地一样,袁氏便招呼姐弟俩跟他们同路。 林菀也没拒绝,左不过是多几个人一起赶路,于她没有任何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