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好冷。 裴江没了办法,只能先把这个火炉抱到客厅,然后劝她乖乖把药吃了。只是还没走一步,他又摸到她脸上湿答答的液体。 她哭过。 “还冷么?”裴江已经扯开被子搭在她背后,不过被子边角冷飕飕的,反倒让她打了个喷嚏。 简兮将脸缩在他的肩膀上,滚烫的手掌搭在他的脖子上。盈盈间,裴江仿佛听见她压抑的,痛苦的低吟从干涩的喉间溢出,像一只黑夜的,迷失的小兽。 “冷。”她小声应到。 裴江找到已经被她依偎暖和的地方,轻轻将她后背给盖上。 呼吸声渐渐平稳,他调整好位置准备带简兮去吃药,谁知道她突然闭上眼,入睡时的呼吸声就开始浅浅跃动。 裴江目光一沉,还是决定先叫她起来吃药。他担心烧了这么久,再耽误下去得把脑子给烧坏掉。 于是低头拍拍她的脑袋,“喂小孩,吃完药再睡。” * “咳”。简兮睁开眼。 她亲眼目睹黑夜里静默的蝴蝶在缓缓煽动翅膀,妖冶的光伴随着死亡的信号,荤腥的血液从她的脚尖缓缓向上窜动,很快,到达她的指尖,她的眼角。 她慢慢从崩塌世界苏醒。 就像凝望宇宙里一颗星球的苏醒。裴江垂眸看见她眼角的泪彻底干涸,他一步步退回,让她柔软的身体渐渐有了支撑,随后,她将停靠在自己腰间,属于简兮的部分归还给她自己。 “裴…裴哥。”身后的被子掉在床沿,受了几丝凉,她止不住咳嗽起来。 裴江想了想,继续将手搭着。温暖的掌心捂住她的后脊,他直接将她整个人抱起来,“走吧,先吃药。” 简兮迷迷糊糊坐在沙发上。 裴江把感冒药和热水备好,彼时严阵以待的看着她,好像她是个会随时逃走的小贼一般。 简兮凝视着他。准确来说,是因为她的意识跟不上其他的器官,她看着他,又好像看的不是他。她停留在刚刚惨败的梦境里,那里的裴江冷漠的注视着一切,所有曾在他脸上出现的一切光彩都消失殆尽,只剩一双快将她吞噬的,黑色的眼睛。 她又开始晕乎乎了。 “喂,发什么愣,吃药了。” 裴江一双手在空中停了半晌,也不见这小孩有接的打算。 “噢噢。”简兮回了神,赶忙伸手接过药和水杯,“谢谢。” 裴江抬头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半。李琦那家伙又打过来三个电话,裴江知道他会说什么,低头回了条简明扼要的短信。 然后他将手机放在一边,全神贯注开始审问这不省心的小孩。 “有心事?”世上闲事太多,他没有必要一一了解,可不幸的是,他现在闲的发慌。 “我…我没事。” 欲言又止,眼神闪避的。 不情不愿,生理厌恶的。 在如何定义讨厌这个词时,他认为没有哪本书的解释,会比眼前常人的动作解释的更清晰明了。 他忽然很想掉头走人,让这个可怜楚楚的病人栽倒在冰冷的床沿,以所有可怕的梦魇将她吞噬…抱歉,他近来情绪不太好把控。 “没事?”他理了理身上有些起皱的外套,“那好,公司那边还有事,我先过去了。” 这场景和她梦里的几乎一模一样。简兮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她突然感觉到难过,惊恐和感冒带来的眩晕一同造访,她只管起身,只管借由最后一丝力气靠近他。 裴江接着她柔软的身体,所有的思绪从他的脑后溜走,留下来的只有一具空洞的,僵硬的身子。 “怎么了?” 他恍惚着,语气不自觉软下来——尽管他积累的情绪库告诉他,他不应该这么快放松警惕。 “裴哥…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嗯…我知道。”这事从她睡着的状态就能看出来——不知道什么击溃了她最后的防线,她痛苦的低吟着谁的名字,像是在求助。 裴江垂耳听了下,没怎么听清,转头又笑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学会了侥幸和期待。 “我梦见…好多人躺在血泊之中,他们痛苦的挣扎着,最后还是被一片血红色包围。” 不知是梦,是昨晚的电话,亦或是感冒的缘故,她承受不了那样的结局。她花了整晚的时间思考对策,想过逃跑,想过认输,想过她目前为止所能做到的一切。 但没有哪一种…能够让现在的他们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