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起霄天界叫得出名号的神仙眷侣,十有八九皆要提到明心道尊与恪执剑尊。
他们自幼便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地一起耍到了恪执年满十二被选入宗门,这才暂时分开。
恪执根骨资质一般,是从外门弟子开始做起,但因着与小青梅的约定,他刻苦修炼、锻体修心,待五年后明心入宗顺利拜入正清剑尊座下,他也终于突破炼气五层,抢得了参与内门大比的资格。
可惜那年他在大比中只得了第十,原以为入内门无望──幸而只要是金子总会发光,他在大比台上所散发出那一瞬的光亮,被眼光毒辣的正澄道尊捕捉到了。
正澄道尊性格刚正不阿,为人方正,特别看重那些严以律己、肯努力求上进的苗子。她觉着,一个外门子弟在天资缺乏、资源不足的情形下,仅五年便突破炼气五层,显然是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志、不要命地拼死修炼的。
于是在多方打听并亲自私访后,正澄道尊认为这娃确实是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这才把他收到座下做了她的亲传弟子。
从此恪执与明心便成了师出同脉的师兄妹关系,他们彼此鼓励、互相扶持,以成为剑修顶点的目标一起努力。
九百余年后,当那对由明心道尊所铸,石破天惊的“刻骨”、“铭心”雌雄双剑现世时,他们二人以剑为誓,终究结为道侣。
此后天地间他们双剑并行,大道逍遥。
然而这对道侣的故事在一千六百余年前魔妖动乱发生时戛然而止。
当时恪执剑尊带着独女回老家探亲,却遭魔尊爪牙领上万妖魔突袭,剑修世家钟氏一族寡不敌众,一夜间被血洗殆尽,无人生还。
妖魔可恶,以修士灵肉为食,钟氏满门竟无人得以留下全尸。
而那把享誉天下颇负盛名的铭心剑,也跟着恪执剑尊的故去而亡佚,从此不知所踪,后世只得于名剑录上留下的图样想象它曾经毕露的锋芒。
之后的事是温善告诉温行的。他道明心道尊曾言其心已随夫君女儿而去,既再见不得铭心,此般刻骨之疼她亦难再忍受,便将该剑“刻骨”赠与温善。
“现下的刻骨只要在为师手上一日,便要沉重几分,为师如今是再使不得它了。”温善与温行回忆,他师尊将刻骨剑交与他时,面上已然是带着慈祥与释然。
温善道君彼时接过剑,又听到其师喃喃低语,语气缅怀道:“可你要知道呀温善,刻骨它……也曾带着斑斓快活的情意,在为师的手上翻飞起舞过,可惜如今却没能让你得见,为师惭愧。”
见不见的温善道君其实并不如何在意,他作为一个毫无世家背景的孤儿,因着明心道尊的移情才得以入道,只要能让如母般的师父快活些,便是为她背负刻骨的沉重,他也欣然应允。
温善,善的是他那位无缘得见的小师姐的名,这种事,温善道君早就清楚了。可他不在意呀?
对他来说,他的大道,便是善道。
并且,总有一日他要为他师尊找回她遗失的平和,让她能够心无罣碍地再次舞起她的剑。
“你不觉得,这便是我来到这里的使命吗?”
“不,我只觉得明心师姑是拿真心在待你,所以你实在不必先入为主地认为你合该是谁的替代品。”
温行道君领着近百位天一宗弟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黑羽城竞物场。沿途遇上几位其他宗门的老面孔,他面上虽然仍带着笑咪咪的轻快模样一路与人点头致意着,思绪却是不受控制地飘向北方。
也不晓得容华那处如何了?
温行还记着,当年也同样是在黑羽城开市的日子里,温善一反常态地主动拎着酒到温行的厢房找他谈话。许是喝得多了,许多过去不曾揭开来谈的,温善都一一与温行说了。
原来,那日是钟善芝的生辰,这位他们都无缘得见的小师姐竟一直都在温善的心里,鲜明地活着。
温行是名天生破幻者,他能看出明心道尊从未有拿徒儿作女儿替代品的想法。
是了,一丝一毫都没有。
可他这位师兄却勘不破,彷佛戳开了这层误会,他便要失去容身之所。
当时温行难得严肃,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温善,他就是他,不是钟善芝,也不是明心道尊随便哪处拾来的替身木偶。
当时温善醉得厉害,也不晓得听进去了没有?
如果──温行心存希冀地想──如果如凤凰所说,牠的眷属近日真于黑羽城的哪处觅得一缕温善的神魂,那么,无论将来他能够以何种形式重回霄天,温行定要再一次,在双方都清醒着的情形下,告诉他:
在三百七十余年前,令许多人都心碎的那天,明心道尊循往例让人在她的洞府里备好丰盛的酒菜,说是要等她的徒儿回来,一道敬她徒儿的七百整寿。
替身从来就不配拥有自己的生辰,可明心道尊在那七个百年来,回回都替温善记着。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