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她的脚,安川特意选了后院相邻的两间屋子来住。
将她扶着坐在了客房的椅子上后,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先将药膏放在了桌子上,问她道:“你的伤药……”
她连忙道:“属下自己能换。”
他自然知道她在顾忌什么,也不再多说,但还是走到了她的身边并蹲了下来:“脱鞋,让我看看你的脚。”
她惊得险些要跳起来落荒而逃,将身子转到了另一边:“无妨无妨,只是小伤……”
他的手落了空,但并未起身,而是无奈道:“崴脚虽然事小,但受了伤总要治的。”
她这才想起他在医馆中的确说过能自己治她崴脚的话,一时无措,慌乱中寻了个借口道:“可属下汗脚,不想捕头受了委屈……”
他一愣,没想到她会想到这般拙劣又现实的借口,只好忍着笑坚持道:“男人汗脚有什么,就算你是个女子,这也正常,没什么可别扭的。再说,若你不让我治,那我们只能再回方才的那家医馆了。”
一听到“女子”两字,她心头猛惊,只能又将身子乖顺地转了回去。
但她还没来得及弯腰,脚下的靴子便已经被他脱了下来。
她不由得浑身一僵,两只手紧握着旁边的扶手,一动也不敢动。
安川将她脚踝的袜筒退去了一半,在查看过她的伤势后又将她的袜子穿好,随后才握住了她的脚踝为她正骨:“忍一下,很快。”
她先是听到了“咯嚓”一声,才觉得有痛意袭来,但也并非不能忍,只是一意识地闷哼了一声。
他的眼中尽是担忧:“怎么样?”
她点点头:“好多了。”
他稍稍放心,将她的靴子又穿好后才站起身来,道:“今天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了,明天待你好些后咱们再动身。”
她刚要开口问他去哪里,但话还未出口,肚子便先咕咕地叫了起来。
他心领神会,道:“你先歇息一下,我去买些吃的,边吃边说。”
走到门口时,他又转身问她道:“有没有想吃的?”
她犹豫了一下,大胆道:“肉?”
大约一刻钟后,他便回来了,端着两碗稀菜粥:“你一天没吃东西又受了伤,还是要吃得清淡些,免得会伤了胃。”
她饿了一天,此时胃口大开,自然不太情愿,但她也有自知之明,不出钱便也不抱怨,道了声谢后便开吃了。让她意外的是,这菜粥虽看着清淡,可里面却放了肉屑,味道倒是极为鲜美。
看她吃得香,他唇角微扬,道:“明天我们先去一趟离这里不远的颂州一趟。”
“颂州?”她听着耳熟,思量片刻后想了起来,惊讶问道,“颂州媏儿?”
之前她在三林寺的许愿树上查找王林氏可能会留下的许愿签,可疑的签中只有这一枚写有“颂州”两字。
而在发觉三林寺中可能会有异变后,她在被人发现前便将装着异常签的荷包藏在了树上,看来在自己失踪后,衙门果然在树上找到了它们。
他颔首,赞许地看着她道:“记得不错。”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暗了暗:“所以,那支签是王林氏的,而颂州便是她先夫家之所在,而上面的阿媏便是她孩子的名字。”
见他点头,她终于确定了一件事,缓缓开口道:“那支签便是王林氏的许愿签,而她的孩子根本不是儿子,而是女儿。”
三林寺的许愿树上挂着金漆签与银漆签,虽然她刚开始去时并不知其中分别,但看的多了也便明白了。
原来金签所求为儿,银签所求为女,故而树上的金签一眼看去便比银签多了许多。
而在所有的银签中,十中有九成九都是为自家女求上好姻缘,只有少数为求康健平安,唯有一签是例外。
“保佑吾女颂州阿媏自强自立,温饱自足,喜乐由已不由人。”
虽然三林寺的许愿签早有印好成形的,可此签上面的字却是一个女子自己亲手所书,字迹绢秀有力。
短短几行字,是一个母亲对女儿最美好的祝愿。
也正因如此,她虽看过那么多签,却对这一支印象最深。
因为那签上所写让人看了便难忘。
这样一来,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对得上了。
王林氏家的邻居程大娘说过,王林氏曾说服王虎让她的儿子留在南和县但不可住在他们家,可后来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就要将那孩子给赶出去,说他那么大了还和他娘亲在床上抱在一起,简直污了他家的风水,还说若是他敢再来,就连同王娘子一起给宰了。
其实并非王林氏不懂得与自己的儿子有所避讳,而是因为那根本不是她的儿子,却是她的女儿。
一个娘亲抱着自家女儿在床榻上入眠又如何谈得上不知廉耻呢。
原来那阿媏与自己一样,也是女扮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