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道:“那荒村的时间线应该与谢修然所处的三岱镇也不同。”
盛暮震惊地看他一眼:“师父怎么知道?”
云沧抿了抿唇,少见地没回答盛暮,而是继续说道:“那时仙魔大战方才开始,各处各地全都民不聊生,三岱镇边的荒村也是其一。”
“当年魔族驻扎地离这近,荒村便人心惶惶,生怕离阳将他们打为魔族奸细,于是便挑了个女人,将她杀了,并告知离阳是魔族下得手,以此表明全村人痛恨魔族的心。”
“那女人是来三岱镇与丈夫成亲,远嫁过来的,爹娘都不在,无依无靠,村民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挑了她来杀。”
“于是成亲夜当晚,新郎便将她杀了,然而这新娘怨气实在深重,死后并未转世投胎,而是化作了鬼魂,先是将新郎折磨致死,后又将整个荒村的人虐杀,男的全都挑去与她成亲,并在新婚夜将其斩杀,女的则是挑了做婢女,最终也死了个干净。”
这个故事说出来,盛暮已经心里已经有些底了。
于是还没等她再多问,云沧便把所有的缘由用一句话补全:
“方才三岱镇居民说了一句,你可能没听见,鬼新娘名邱婉。”
邱婉。
这个名字盛暮很熟悉。
当初云沧修炼速度过快,已经超出了小世界原本给他设置的路线,为了阻碍云沧飞升,穿书局用了不少法子。
为了让云沧顺利飞升,盛暮与他们据理力争,最后的结果是,云沧可以飞升,但前提是他要将局里给他设置的最后一关过了。
那一关就是情劫。
而邱婉,就是云沧的情劫。
盛暮看着云沧,瞬间有些头大。
早知道这个鬼新娘是邱婉,她说什么也不会让云沧跟他们一起来。
晏随星不知道邱婉,看着盛暮和云沧之间那种无需你多说我就都知道的状态,心里被那根早已被血肉包裹住的刺忽然又出来探了探头。
好在云沧虽然没察觉晏随星敏感的小情绪,但晏随星是他徒弟,陈年旧事也没必要瞒着。
于是他又补充了句:“邱婉,是我多年前的情劫。”
自此,三人算是没了信息差。
云沧有记忆在,荒村很快就出现在了几人的视线内。
还未走近,盛暮就看见了大片大片的红。
红得夺目,红得精心。
像是瓢泼的血,又似是极盛的喜。
“师父。”
盛暮忽然停住脚步,她扯住了云沧的衣袖,视线在荒村和云沧身上不住徘徊:
“情劫你已经渡了,你要不先回去?回谢修然那里,或者回镇长府,我和晏随星应付得过来的,真的。”
情劫作为穿书局专门为云沧设下的阻障,过了一次就可以了,在这个秩序已经混乱的小世界,盛暮打心眼里不想让云沧再冒这种险。
云沧却摇了摇头。
他只说了一句话:
“我总要与我的过去,做个彻底的了结。”
*
残月被扭曲的树枝分割成片。
鬼气卷携着血腥味,被风裹着,飘荡在整个黄村中。吹起了窗上的红双喜,吹乱了门上的红丝带。
盛暮扮做了云沧的婢女,而晏随星则潜伏在荒村外,同他们里外接应。
村门口的路已经泥泞不堪,盛暮才走了没几步,鞋上就全染了泥土。
她正犹豫要不要用个除尘术,忽然一阵阴风直冲面门。
一只白皙到毫无血色的手出现在她面前,那双手白中泛着灰气,纤长的指甲涂了丹蔻,尖端还染着暗红色的血迹。
女人娇娇俏俏的声音响起:“郎君,吉时已到,我们成亲吧。”
盛暮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云沧。
男人一身洁白的长袍,长发束起,眉似远山,目如深潭。
他看着穿着大红喜袍,漂浮在空中的邱婉,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忽然勾出一抹笑:“好啊。成亲。”
这是他要过的情劫。
这是他已经度过的情劫。
这也是,世间唯一能阻他前路的劫。
云沧的表情太过坦荡和自然,那句“好啊,成亲”的顺从程度让邱婉都不禁愣了愣。
她那张因化作怨鬼而狰狞的脸庞忽然露出了几分一闪而过的呆怔。
没有人像云沧这样坦然。
所有被邱婉抓来的男人,无一不是痛哭哀嚎,哪怕有人强装出几分镇定,在看到邱婉那悬浮于地面的大红绣鞋时也会瞬间破防。
邱婉最享受的就是看男人们痛哭流涕,看他们惶恐,害怕,惊慌失措,跪地求饶。
一如她成亲当晚那样,卑微地祈求她那夫君不要杀她。
但他夫君并没有停下挥舞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