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时不时夹杂着几句口气比脚气大的吹嘘。 她俏生生站在那儿,无言听着这些所谓为你好的言论,忽然笑了。 像是清晨间的露珠乍破,透明,柔顺,在润万物于无声中自带一股锐气。她曾听过一句话,不入世,谈何出世。祝余想,她也是不曾入世的一个人,或者说,她所入的世,一直游离在重叠的危险之外。用句通俗易懂的话讲,就是面对恶的时候,她总会把自己的底线套在恶人身上,殊不知若是天下众生底线都相同时,那就不存在恶了。 不要跟逻辑自成一体的人讲道理,你永远辩不过他的语境。 祝余仰起头,清冷的目光投在祝建国身上,不卑不亢道:“既然父亲没有什么大碍,那我就回去了。” 吵嚷声像是被捏了脖子,有的人因为收音不及时还发出一声猪叫。前一秒还在生龙活虎的祝建国,下一秒叫着疼,捂着心脏瘫在床上,不知底情的还真以为这是被久病缠身的人。 他捧着心,嘘着声音说:“不行,我感觉我身体虚,你必须留下来照顾我,不能走,要不然你就是白眼狼不孝女。” 祝余笑了,在脑海里试图搜索他们两个父慈女孝的瞬间,她自诩记忆力不错,但还是一无所获,连带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这脸都伸到你边上,难道不打吗?若是顾念那点血脉亲情,那个人一定不是祝余。 “父慈才能女孝,榜样没做好,就甭指望我能把孝顺两个字贴在身上。父亲,有朝一日若你真的将与世长辞,我定会回来看你一眼,其他的时间,我不认为我们关系好到连你感冒发热,我都需要在你面前嘘寒问暖。” 祝建国败下阵来,祝奶奶开始上场。老太太显然不是转弯抹角的人,某种程度上看,祝余和她是有点相像的。 她捻着祝余的袖子,死活不让她动,像是封建大家长一言断人生死那样摆着老祖宗的姿态,用施恩般的语气说:“你都快到三十岁的人了,再不结婚,以后孩子都生不出来,要遭人嫌弃的。读书有什么用?还不是找不到婆家?奶奶心疼你,给你挑了一门好亲事,你回去后也不用工作,在家里相夫教子多好。” 医院微小的窗中,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如晴天霹雳,轰隆隆的炸在天地之间。这闪电还真巧,与她的心情不谋而合。那一瞬间,祝余充分地认识到了四个字的真实性,无知是罪。 她知道祝家可能动过拿她换彩礼的心思,所有重男轻女家庭都可能出现这样的事,但没想到,他们竟打着强迫的心思,真当皇朝还在吗?他们知不知道如今的社会,强迫是犯法的。 对方一再不要脸面,祝余也不想顾念那么点儿表面的和平。 她直言:“我读了什么书,走过哪些路,以后会嫁什么人,就不劳你们操心了,毕竟,你们也没付出什么,不是吗?” 此话一出,祝家的几个亲属脸色微妙。祝余这才想起来,祝建国一毛不拔这件事儿外人不知晓的。别人都以为祝建国怀着颗善心,哪怕被前妻抛弃,也没有把怨气发到一个便宜女儿身上,还供她上最好的学府。 祝余心里的小本本又给祝建国记上了一笔虚伪。 怀疑的目光让人不舒服,尤其是自己多年经营的滤镜在面临破碎威胁的时候,人总会不择手段的反抗。 祝建国忘记了自己的病西施人设,甚至此刻都忘记了手术伤口的痛,砰砰将病床拍的隆隆作响,“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自甘下贱,甘愿扒着男人的后腿,我能不管你!你现在不想嫁人,是不是还想扒着人家穆家不放,也不看看你配不配,就你这模样,给人家当情人估计人家都不想要。” 祝奶奶更是驴着脸,“感情还当过情人,真丢人,”撇着嘴对祝余挑剔,“算了,我是你奶奶,自然是偏着你的,赶紧给我回到家里嫁一个本本分分的,趁着这张脸还年轻,还能挑一个吃公粮的。” 祝余看着这心怀诡异的一屋子人,用了很大的力气,掰开住奶奶的手往门口退了退,冷着脸说:“如果我不答应,你们还有想捆我不成?说这话间,她已经摸到了门把手。” 祝奶奶刚才一个晃神儿,被祝余推开了身,此刻也反应过来了,打算堵着门,不让对方出去。祝余被拽的一个趔趄,没想到此刻门开了。 孙嘉兰那一张不见岁月的脸,和祝霁川的阴晴不定,吓得祝奶奶一个机灵,下意识放开抓住祝余的手。 祝余心里嗤笑,原来这帮人还记得谁是他们的衣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