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政三年,正值寒风摧树,严霜结庭之时。
然当朝皇帝缪宣恒即位却是足有二十余年。三年前天生异象,日有食之,孛星荧荧袭一盏残月。
宫廷异变,朝堂宫廷斩首有几百人,近千人被流放于各地,才堪堪平定一场乱世风波。
陛下心悸,更改年号重振朝纲,三年以来朝堂如死水一般古平无波,称得上天下太平,至于其下是腐烂发臭,亦或者暗流潮涌,也就智者见智了。
恒国虽雄踞东海,借助三山环绕易守难攻,隐隐在周边小国之间成独大之势。然一至寒冬,携着粗沙石砾的西北风便正巧穿过山中间隙,沙尘落于边疆,冷风则席卷天子脚下。
便是这么一个恶劣寒冬,在一处似乎被天子遗弃的边陲小镇上,是恒国与沂国的和亲之地。
比起和亲的糟糕天气与偏僻位置,更值得那些好事之徒谈西说东的则是和亲的两位当事人——浪荡废太子与瞎哑长公主。
和亲二国心思不正,各怀鬼胎竟也放在明面之上,有几分孩童互相吐涎水那般幼稚和滑稽可笑。
而前太子的被贬之地是座破落小镇,临着恒国最大的江——启岚江,当朝陛下也就极其随意地封了这位废太子一个临江王的称号。
废太子缪荀衣也不负其浪荡纨绔之名,散尽千金让接亲的红绸自沂国一路铺到泊落镇中。掌灯半月,护送那位又瞎又哑,据说脸上还长着三颗肉瘤的貌丑长公主安全抵达宴礼当场。不过纵使红绸千尺,也无法从泊落镇铺到京城便是了,这镇子处于恒国南边边境,离沂国反而比离京城更近。
婚礼薪银皆出于此处,那本应该宴请宾客的酒席就无银两再大肆操办,相比普通百姓的婚宴更显得简陋寒酸。废太子,噢不,临江王对此倒是爽朗一笑,称其为“节俭”,是种人人都应该效仿的美德。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二国和亲,唢呐声起。极致奢华的铺张本应夺得闺阁小姐的艳羡神色,却沦为街头巷尾的村妇鳏夫口中的笑柄。
笑料主角之一的裴檐雨却安然坐于红轿之中,面上尽是喜色。
当然,这喜色不是来自于自己这莫名其妙的联姻,而是自己居然能见着了,不仅能见着,裴檐雨还张了张嘴,也能发出些“啊啊”的声响了。虽说因为长久未曾开口,嗓音有些哑滞,也连不成一句话。但总归比前世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要好上许多。
是的,就是前世,裴檐雨重生了。
前世自己也是作为和亲公主,嫁与了另一位主角缪荀衣来进一步增添他的笑料。因为自己无法目视,所以自始自终也未曾见过这位临江王,因为自己无法言说,自始自终也未曾与他搭上过一句话。只听过身旁的侍女对他行礼,以及王府之中的小厮在私底下对他窃窃的嘲讽。
还有就是,他曾在自己一脚踏空台阶时扶住了自己的小臂,耳旁轻轻的一声低语,“小心。”
不过再怎样,听着旁人的叙述,这位临江王似乎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纨绔子弟。勾栏听曲,插画弄玉,正经事儿一件不干,走鸡斗狗却是半处不落。
裴檐雨边想着前世荒唐,边扯下头上的绣着金丝鸳鸯暗纹的红绡盖头,细细环视了一周这个对她来说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恒国的冬季实属难捱,车马内燃着的炉火溢着袅袅香烟,车门和车窗处的帘子也是缀着金色流苏,红烛燃尽的蜡脂粘黏在檐边上,烤得红帘都有些发暗。只是不知这蜡烛是给谁用的,反正不是为了自己能见着而点的。
而自己则是坐在车内的床榻上,一身锦衣华服甚是庄重,身上还盖着一床绣着鸾凤的大红喜被,裴檐雨垂眸打量了一下自己纤长的五指,根根葱白,却无一粒的珠宝饰品。
她轻轻一笑,什么嘛,演戏也不演全套,这破洞百出的样子怕不是就是为了给对方下面子的,双方都讨不到好的和亲又何必去做呢?
这时,陪嫁丫鬟静云在车外敲了敲窗沿,震碎了几滴红烛蜡油,“公主,快醒醒,马上就要到地儿了,快起来收拾收拾好见见王爷。”
裴檐雨听到这声催促,神色一凛,立马端身做好,素手抚上腰间,能摸到那一处有着冰凉温润之感,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这是自己生母还活在世上之时留给自己的一块儿玉佩,虽说算不上贵重,可意义不凡,前世就是在此次事件中丢失,让自己好生惦挂了大半辈子。
不出裴檐雨所料,刚刚攥紧了那块儿玉佩,马车外就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器交接的声响。
裴檐雨眯着眼想了想,觉得这块儿玉佩挂在身上还是有些危险,毕竟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也不知这块儿玉佩是丢了还是被人偷了抢了,这伙劫匪的目的又是不是单纯的劫财害命,便一把将玉佩扯下,扔到了床榻之下。
这时,一道黑影从马车外窜入,正巧与刚刚转过头去的裴檐雨对上了眼,二人皆是一愣。裴檐雨的反应迅速,立马做出一副茫然空洞的神色,右手扶着车壁缓缓站起,双唇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