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才截杀鼋鼍的过程中,汪荧身上的伤口全部裂开了,不过她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觉得指甲翻开的地方微微发凉。
几分钟之前她还重伤濒死,结果击杀鼋鼍时效率高得惊人,汪沛金有幸围观全程,简直要看傻了,心说刚才自己怕不是被鬼上身了,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质疑过汪荧没有使用武器的基本常识,没准让M24炸膛其实是她有意为之。
他难得这么清晰地认识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操作规范写出来是给大部分普通人学习并遵守的,可是对于外勤部门来说,那顶多算是入门读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斗习惯,凭借对局势的判断自由发挥才是顺利完成任务的关键。
鼋鼍的血注入黑潭之后,在水中大面积扩散,空气里的血腥味比刚才更重,连汪沛金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他偷偷看了眼汪荧,发现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面不改色地盯着那潭鲜红,似乎还对刚才的战斗意犹未尽。
汪沛金莫名为自己的矫情举动感到羞耻,于是壮着胆子凑过去问:“那个它,死了……吗?”
汪荧一开始无动于衷,看到地上血泊里反射出的影子才转头看他,眼神冷得他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离它远点,还没死透,”刚才M24连发又炸膛,震伤了汪荧的耳膜,现在她耳朵里一片寂静,根本没听见汪沛金说了什么,但她却表现的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甚至还反客为主,“去叫醒汪十方,一会儿你们搭档下水,提前去热身吧。”
汪沛金:……
要是他装作没听到,是不是就能拒绝了?
然而任务负责人极其恰好且公事公办地接了话,击碎了他的侥幸心理:“确认。首发成员状态不佳,换替补执行。”
眼见着汪灿朝这边过来了,汪沛金立刻绕开鼋鼍奔向汪十方,汪荧给自家搭档打了个手势,表示情况尽在掌握之中。
汪灿脸色微变,一贯的从容在看到她双手那刻陡然瓦解。
刚才汪荧因药物反应痛苦挣扎,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其牵引,关心则乱,反而忽略了细节,严重低估了她的伤势。
饶是他身经百战,在看清那十只血肉模糊的指尖时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眼眸中不加掩饰地染上几分暗色。
翻起的甲体只有很小一部分还与根部相连,半悬在嫩肉之外晃晃荡荡,失去保护的甲床还渗着血,神经末梢微微抽动,看上去惨不忍睹。
这种宛如上了酷刑的场面即使是对汪家人来说也有一定的视觉冲击力,然而汪荧本人表现得极为平静,甚至还循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手。
……确实不太美观。
汪荧收回目光,同时也不着痕迹地回避了他的视线。
但是汪灿显然不打算让这件事轻易过去,他走到汪荧面前站定,先是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然后言简意赅道:“手。”
汪荧没动,他干脆自助式服务,不过没忍心直接把酒精浇上去消毒,而是浸湿了纱布仔细点涂,这种精细活儿令他的额头上结了一层细密晶莹的汗珠,不多时就攒成一滴,无声地滑过脸颊。
“对不起。”
蓦地,汪荧再次对他重复了这句话。
“之前不是说过了。”汪灿动作微微一顿,然后继续专注地给她手指包扎,借着这个动作强压下舌根泛起的酸涩,声音难得有些不稳。
他说完半天没有得到回答,这才意识到汪荧现在应该已经听不见了,他抬起头,看清了汪荧侧颈蜿蜒的纹路。
——从耳道流出的血已接近干涸,像是红蛇那样爬在她的脖颈上。
“刚才是为我的自作主张而道歉,”汪荧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话音稍一停顿,过了几秒才接上了后半句,“这一次,是我害你没了武器。”
缓过这一阵疼,她疲惫地笑了笑:“我们还有时间。”
每次打针都是一种很不舒服的体验,药水注射进去的感觉就像有无数刀片嵌进她的身体,随着呼吸沿血管缓慢游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只是药剂成分所导致的感受,并不会给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口。
但她连疼晕过去的资格都没有,伴随着剧痛而来的还有神经亢奋,在这种状态下,她不得不保持清醒。
最开始这种疼痛在她身上持续的时间会长达数个小时,而她在那几个小时里甚至不能卧床休息,在药物的加持下,身体的各项机能都被调动至最佳状态,足以支撑她完成各种高难度动作,所以每到那时,她都要被迫接受最严苛的训练。
可惜药效能够在她身上发挥作用的时长越来越短,这虽然意味着她饱受折磨的时间也会相对缩短一点,但药物本身工作的原理就是最大化地透支身体,瞬间激发潜力和极速衰弱下去搭配在一起出现,基本上是在玩命。
运算部门在很早之前就放弃了对这件事的推演,汪荧每一次注射这种药其实都相当于把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