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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1 / 3)

她正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冷调的室内灯将她的脸色映照成一片惨白,濡湿的灰蓝眼瞳像是雾蒙蒙的雨幕。

她看上去很冷,东方仗助想。

大男孩抿着嘴唇捞起床边的毯将她层层裹住,最后只剩头露在外面。

面对弥希迷茫的目光,他只是笑:“感觉怎么样?”

“……”

被裹得有点呼吸困难,白石弥希试图从毯子中挣脱出来,但不知道仗助到底干了什么,身上的被子像是毛线团,越是挣扎越是深陷其中。温暖将她困住,挣扎消耗了最后一点体力,疲倦又一次涌来。

“这次替身的事,我会跟承太郎先生再商量的。”看出她的困意,东方仗助放轻声音:“你先休息吧。”

睡意拖拽着她不断下坠。

“不能在这里睡着。我们回去吧……住院费……”

“在意这种事……”东方仗助无奈地将被角拈得更紧些:“安心啦安心,已经帮你垫了,我带了钱的。”

“……谢谢。”

弥希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无力地搭在他的掌心。东方仗助注视安静的睡颜,轻轻把手抽出,靠在椅背上。

后怕和恐惧是附在心脏上的巨石,沉重的心跳让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重叠的双手掩盖住退缩的心,他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东方仗助起身,在门前时停驻脚步。

她闭着眼睛,眉头微蹙,面色苍白,仍比先前毫无血色的样子好转许多。

本该松一口气的,只是心头仍是说不清的沉重。

他犹豫一瞬,把房门关上了。

“现在患者已经从昏迷中醒来,只是我们在目前的检查中,发现诱因其实是尿毒症,也就是慢性肾衰竭晚期。”

尿毒症、慢性、肾衰竭、晚期。

——妈妈。

白石弥希缓缓地眨眼。

过于遥远的词句就连辨认都困难。喋喋不休的话语只是麻木地划过耳畔。

室内灯,医生的白衣,明晃晃的白墙,连绵一片的白像是雪地。

她冷得浑身颤抖。

“如果危险期过去了,还是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延长生命的。目前这个病不像是癌症——”

两人彼此支持、彼此安慰的生活虽然艰难,咬咬牙还是能过。一天又一天,像是走在独木桥上,彼此依靠的肩膀生出支撑下去的勇气。只是她从未想过,唯一能依靠的成年人倒下去的样子。

“……定时透析……”

“……配合治疗……”

“……延长生命……”

像漂浮在幻梦中,生活破碎得太轻易了。

白石弥希在妈妈的手术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一个人——”

圆珠笔像是最后可以依靠的支柱,尽管如蛛丝般纤细易断,也忍不住紧紧地攥在汗津津的手心里。

“——有办法支付医药费吗?”

被言语抽干了的空气中,就连呼吸也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我……”

有人抽泣似的吸了一口气,苍白无力的声音像是被狂风卷起的浮萍。

如果这是梦的话,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冰冷的手指拂过她颤抖的嘴唇,有人自背后俯身与她脸颊相贴,还带着湿意的斗篷将她裹了起来。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拥抱。

巨大的帽檐笼罩了整个上半脸与肩膀,唯一显露在外的下颌苍白如纸。它没有双唇,取而代之的是类似音响的长方形金属网格。

像是刚从雨中走来,宽大厚重的斗篷外还在往下滴水,内里却慢慢地生出暖意。

雨中人笨拙地抱着她,像不懂得如何表达的孩子抱着珍视的礼物。白石弥希甚至能感受到它——她身体上的曲线,与弥希的背部紧紧相贴。

她靠得更近了些,出声口的网格抵在耳边,有如一个双唇紧闭的吻。

冰冷的手指温柔地抚过眼尾,她用“白石弥希”的声音说——

“一直、一直。你身边。我在。”

记忆中的病房不知何时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黑暗。白石弥希蜷缩着,被自家替身忧心忡忡地圈在怀中。

都说替身与替身使者心意相通……原来她是这么粘人的性格吗?

简直像是个没有一点安全感的小孩一样。

在沉沉睡去之前,她有些无奈地这么想。

“弥希?”

东方朋子将手覆在弥希冰凉的手背上。终于回神的少女瑟缩了一下,没有将手抽回去。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我……”

左右躲闪的眼睛,苍白的脸色,捂不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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