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溪市的六月,已然显出几分初夏的威力,紧贴枝干的蝉叫得不甚清晰,连屋里也充斥着一股黏黏腻腻、有气无力的氛围。
泛黄的吊扇吱吱呀呀地转动,搅动起燥热的空气。
余奚年只顾埋头收拾行李,她把洗好的深蓝工作服叠起,塞到满到不能再满的拉杆箱里。
“妈,不是说好把书给我的吗!?”
薄薄的门板透来男孩青春期特有的尖嗓,夹杂着女人竭力压抑烦躁的低语,这些声音连同窗外的蝉鸣,丝毫入不了余奚年的耳中。
衣物连同帽子若干,妥备。
证件,妥备。
余奚额头布满一层薄汗,她掀开床垫摸索半天,竟摸出一把小刀来。
刀不大,约二指宽,十几公分长。
匕身转动间发出寒光,映出一张失神的美人面。
余奚年忽然颤抖了一下,可她双眼愈沉,用力握了下刀柄后,她将这柄刀小心翼翼地塞到夹层中。
拉杆箱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被余奚年用膝盖顶着合了上来,几乎在同时,卧室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是个少年,对余奚年怒目而向。
余母紧跟着追过来,喊:“祁祁,别跟你姐姐吵!”
余母徐娘半老,眼角虽有几道细纹,却仍能看出年轻的几分风韵,此刻头发乱糟糟的,哪有心思来理。
“书呢?”余祁年直接开口,火药味很冲,“把书还我。”
余奚年仿佛没有听见,一心鼓捣箱子。
看这木头样的女儿,余母更是来气:“你说你惹他干嘛,闹了快半天了,快把书还他!”
“那是我的书。”余奚年头也不抬。
不等余母说话,余祁年已尖利喊道:“你连高考都考不了了,还看什么高中的书,妈妈都说了……”
他突然噤声。
“你还敢提?”余奚年抬眼,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却渗着一层冷意,让余祁年的话堵在喉咙里,如何也吐不出来。
他突然有些心慌,连忙看向余母,后者从怔忡中回神,她小声地嘀咕道:“我不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奚奚,那年高考...你弟弟他也不是故意的。”
“既然已经进厂了,就好好干。我们这种人生来就是这样的,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等你弟弟考个好大学,我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她自以为安抚了余奚年,回头瞥了眼余祁年,勉强拾起一点做母亲的威严:“一本书而已,给你姐姐就给你姐姐了,别再闹了,作业都写好了吗?”
且不说那眼神游移不说话的少年,余奚年已听惯了母亲这话,此时连愤怒也生不起来,她拎着拉杆箱从余母身边走过,余母不知为何没有阻拦,而是少有地沉默下来。
“等一下。”
余母拍了下脑袋,从背后叫住余奚年,声音柔得滴水:“奚奚,这个月的生活费呢?”
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好似在谈家常:“家里的热水器坏了,我得去找人修,还有你弟弟要买几套习题册,他学习有点落下,可要好好补补……”
余奚年头也不回,“我钱都花了。”
余母继续道:“实在不行,你不是有个好朋友,叫赵辛眉的,你找她借点?”
“赵辛眉?”余奚年轻轻问。
余母忙点头,然而余奚年的背影仿佛凝固了般,几秒后,她转过头,嘴角竟微微勾起,扯出一丝怪异的笑意。
“她死了。”
四下一静,连面有不忿的余祁年都呆住了,余母晃了刹那,她第一次在沉默寡言的女儿脸上看到这样奇怪的神色。
说罢,余奚年迈开步伐,径直走了。
等余母缓过神,女儿的背影已消失不见,她搓了搓胳膊,即使在盛夏,遍体的寒意丝毫未散,她小声嘟囔着:“晦气死了!”
余奚年并不在意她离开后发生的事,从弯弯绕绕的胡同转出来,坐上公交车,直接坐到终点站——逢东站。
这里是金溪市郊区,著名龙头企业——逢东集团的企业园区之一坐落于此,逢东从代工业务起家,主营机械生产制造,到如今已拥有众多子公司和合资企业,同时推动自主研发。
逢东集团金溪分公司是仅次于总部最大的园区,包含多条大型生产线,俨然如一座钢铁巨兽,由工厂辐射出数座办公大楼、生产车间、员工宿舍、食堂、商店乃至KTV和理发店。
今天正是新一批新员工的入厂日,园区大门已停满许多大巴车,车边聚拢着拿大包小包的年轻人,他们神情各异,交头接耳,共通处便是眼中的兴奋。
余奚年若有若无叹了声,她对这景象再熟悉不过了,一年前,她和这些新人一般,孤零零站在大巴旁,只是对未来毫无兴趣,如一潭死水。
收回思绪,她的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定在一棵树下,那儿靠着一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