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天未亮。
房间里进了人。
南山瞬间警醒翻身将燕如一护在身下。
进门的是个清秀少年,手里拎着个箱子,从衣着打扮来看,这是个冰心堂弟子。
那少年温和的笑,“你醒了?我叫白术,来给你换药。”
南山抽着冷气撑起身子半坐起来,没忘了放轻动作压低声音,“劳烦师兄,多谢师兄救命之恩!”
“别谢我,我可没这么大本事。”
白术放下药箱,麻利的扒了南山的上衫,一边涂药一边道:“你这伤只有我们伏枫长老能治,你也不用去谢他,你师父这两日已经谢过了。且治病救人是我们冰心弟子的本职,你这还是抵御妖魔受的伤。”
他取了新的纱布仔细包扎好,最后才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那厢燕如一翻了个身,无意识的蹭到南山身边紧挨着他,才又沉沉睡去。
白术笑眯眯的指着蜷缩成一团的燕如一,“这就是你救下的那个孩子?我给你换了好几次药,还是头一回见这孩子睡着。”
南山神色一怔,手指紧紧扣着床沿,“你说她……这几日都没睡?”
“没有哦,”白术手下动作不停,一面敷药一面运功驱散残留的魔气,还能分神跟南山聊上两句,“那孩子醒的时候你还没从伏枫长老手底下出来呢,她就守在伏枫长老房门前一颗一颗的掉金豆豆,谁都哄不好,说什么都不走。”
“你换到这屋后她就坐在床脚守着你,到点就跑来找我换药,时间掐的比我们照顾伤患惯了的冰心弟子还准,我来之前还纳闷今儿这孩子怎么没过来。”
白术说话不疾不徐,声音中带着江南特有的温软,偏生这温软语调说出来的话南山听着心里难受。
一想到小丫头掉着眼泪趴在床边守着他的样子,他心就一抽一抽的疼,比他被魔气蚕食的伤口还疼。
他扯着嘴角笑的苦涩,“这丫头……何故如此。”
将最后一点纱布缠上,白术站起身收拾好药箱,笑眯眯的指着燕如一道:“再陪她多睡会吧,我看这孩子现在离了你也睡不踏实,注意别压着伤口。”
“是,多谢师兄,还得劳烦师兄替我向家师北落君山传个信报个平安。”
“这是自然。”
白术出去时贴心的将房门轻轻掩上,屋外晨露熹微。
他沿着山道一直往下走,停在一座灯火通明的殿堂。
殿堂门口高高悬挂的牌匾上书着杏林居三字,杏林居里的青年身着绿袍,半倚着竹榻,手里拿了本医书看得入神,乌黑长发柔顺的垂下,有一缕调皮的落在书卷上。
白术将药箱归置在门后的架子上,上前两步弯腰行礼,“伏枫长老,十七号房的药已经换过,那小子醒了。”
伏枫将目光从书中抽离,扫了眼下首站着的青衣少年,“本座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弟子告退。”
“等等,”伏枫突然叫住他,白术侧身回望,只听伏枫长老说:“醒了就让那小子滚蛋,把小丫头片子带过来。”
白术摸摸鼻子,有些为难的看着自家语出惊人的长老,“长老,这不好吧?”
听上去怎么要抢别人家孩子似的?
伏枫皱眉,没听懂白术隐晦之意,“醒了还不赶紧滚留在我这里吃白饭?当本座的地方是善堂?”
“是,弟子知道了!”见伏枫皱眉,白术立马应承下来麻溜滚蛋。
外界传闻冰心堂的大夫就像那江南的水,柔且轻,是温雅柔美的典范。
只有他们这些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冰心堂的大夫啊,只在该温和的时候温和。
伏枫吩咐下来的事白术到底没有办成。
当日午时他借着给俩人送饭的功夫隐晦的传达了他们这位脾气向来不好的毒派首领的意思。
南山还没怎么着,那小丫头就抱着碗垂着头泪珠子唰的下来了。
搞得好像是他欺负小姑娘似的,白术果断把这烫手山芋甩给自家长老。
伏枫这人吧,脾气确实不算好,若是换个别的人来说情,伏枫能给人毒哑了扔出去,可对着这么一个泪眼朦胧的娇滴滴的小姑娘,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得放下身段顺着哄着。
这一哄,就是好些年。
南山的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燕如一已经跟这些冰心弟子混熟了,天天跟在伏枫身边跑前跑后,看见谁都甜甜的叫师兄师姐。
外遣驻守他派的弟子再不济也是拎出去能临时充场面的,剑阁又是出了名的皮猴多,这种乖巧的会甜甜叫师姐的小姑娘在这里很吃香。
“燕丫头,这是伏枫师叔要的药材,麻烦你送进去啦!”
“小丫头,这是师叔让我配的药,劳烦你送进去让他老人家过过眼!”
“小师妹,师父又泡在药房不吃饭,这哪行,你快去劝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