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星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那车夫弯腰回禀：“回二位殿下，周小将军方才被一位大人叫走了。”
裴归野沉吟片刻，喊了四个亲卫来。
“皇兄，这青天白日的，我很安全的。”
“孤知道，”裴归野毫不犹豫的说，扶着裴梦欢上了马车，“不过为求个心安而已。”
光是让人闻着就觉得舌尖发苦的药味，却让周燃星眉头都没皱半分。
他眼观鼻鼻观心的跪着，哪怕这个姿势，从他刚一进来，到现在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一直维持着。
瓷器落桌，发出一声轻响，一边的内侍适时递上蜀锦方帕。
裴风郁点点唇角，抹去药渍，又不紧不慢的用了一口茶，这才仿佛想起周燃星似的，“怎的还跪着，快起来吧。”
周燃星谢了恩，动作利落的起身，行动间，劲瘦的腰身充满了力量感。
“瞧瞧，年纪大了，不记事，你也不提醒朕，”裴风郁似真似假的埋怨，关切着问：“跪的腿都麻了吧。”
周燃星迎着目光，笑了笑，“不妨事，跪一跪就能让圣上满意的话，这也太划算了。”
裴风郁喉间溢出些笑意，看着下方笔直如松，长身玉立的周燃星，忽而感慨道：“你啊，就是太感情用事。”
周燃星垂眸一言不发的听着。
“老将军没少训你吧？”
“训不训，这么些年，他老人家也认了。”
“梦欢好福气啊。”
周燃星恭敬回应，“能伴长乐公主左右，是臣的福气。”
裴风郁眼睛微眯，眼尾处露出极力保养扔掩盖不住的细纹来。
周燃星面色淡定，坦然迎接着这权力的最高掌控者深威莫测的上下打量。
半晌，裴风郁叹了口气，悠悠道：“朕当年从你一门心思藏拙起，就该想到这一天的。”
本朝驸马不得入仕，故而有大抱负大理想者，不愿自断仕途。
但同样的，还有这样一类人，钟灵毓秀，国之栋梁，世间奇才，世人不愿明珠束之高阁，也就极力反对这类人尚公主。
许多年前，有位嘉秀公主，与当时的状元郎情投意合，却硬是被言官抨击的体无完肤，更是用什么“大丈夫在世，当精忠报国，沉湎于儿女情长，终非读圣贤书之人所为。”来百般阻挠。
更有甚至，竟将矛头对准了嘉秀公主，说她妇人之见，不为苍生黎民着想，反而仗着皇家血脉强取豪夺。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对有情人，就这么做了亡命鸳鸯，一同自杀。
裴风郁看过周燃星早年的文章，更知晓将军府的家学渊源，再看看周燃星这些年来毫不掩饰的行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甘愿自污罢了。
周燃星此刻倒是笑的情真意切些，眉眼微扬，“想必这种事情，圣上最能感同身受些。”
裴风郁闻言微愣，继而笑道：“你啊你，不愧是周家的好儿郎，北关没白呆，还敢跟朕这样说话。”
周燃星宠辱不惊。
“但是，”语调沉下来，“朕不希望这事还有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