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内其乐融融,紫宸殿却冷若冰霜。
元祐帝通过暗卫得来的消息与余老太君推测的八九不离十,除了这主使之人并不是皇后而是承恩侯汪裕之外。
承恩侯本就不忿护国公多年,他以为自己和护国公同样都是国公之位,凭什么一个可以在朝堂上叱咤风云,另一个却只能默默无闻。他才不会认为自己是才能不够而无法上位呢,承恩侯一直觉得是整个郭家压制着自己才导致自己满腹经纶无处可用。
承恩侯原以为等老三上位,汪家名正言顺地成为了皇子外家,郭家就无法再“迫害”他。
本来前番寿宴,老三参与地就最少,即使被元祐帝关几天,等过年的时候自己一番运作,元祐帝念着父子之情也能将老三放出来。到时候,元祐帝手中除了老三以外无可用皇子,那太子之位还不是唾手可得。
可谁知,还没等过年呢,郭嫔有孕了,竟然又是个皇子,他那“美好”愿景瞬间化为泡影,承恩侯简直就要指着老天爷骂了。
不过指望承恩侯就此放弃是不可能的,多年来的对郭家的嫉妒、憎恨、埋怨给了他最大的理由铤而走险。
于是,承恩侯一面买通了给郭嫔诊脉的医女,一面暗地里通知了正被囚禁在老五府上的榆妃。榆妃在宫中苦心经营多年,埋下了不知多少暗桩,之前连元祐帝的脉案都能得到,就别提在松散的长春宫搞事情了。
承恩侯指使医女将郭嫔的脉象编造成消化不良,御医开了药之后,榆妃的人手又在药汤中加入了十足十的太子参、鸡内金。没错,就连长春宫中给郭嫔熬药的都是榆妃的人。于是郭嫔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喝了四个多月加料的汤药。
知悉了幕后黑手,真正令元祐帝头疼地却是如何处置他们。
承恩侯、榆妃都好说,难的是皇后。后宫不能一日无主,先前一事,后宫中的高位妃嫔就只剩下了皇后和郭嫔,将吴贵妃、顺嫔、和嫔放出来不太妥当,朝臣们还以为元祐帝偏心哪个皇子呢,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朝堂任谁都不想再起波澜。
再娶一个进宫就更不可能了,老四母亲的事多多少少触动了元祐帝。他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哪个好人家的父母会把自己家如花似玉的女娇娥送进宫来?不,也会是有的,都是那些居心叵测之徒罢了。
不过,不处置皇后也说不过去。虽说皇后也做了快三十年的皇后,可元祐帝知道皇后并不爱自己,不过自己也并不爱皇后,两个人比起夫妻,更像是合作伙伴。皇后帮元祐帝管理后宫,他就保住承恩侯府的地位,只要不耽误朝政,那些在元祐帝看来无伤大雅的小事,他都不放在心上。
这么多年,承恩侯一直撺掇着想把老三记在皇后名下,他始终不曾同意,一是觉得老三心性懦弱并不是个好的储君,二是他知道皇后其实并不喜欢老三。
“曹安,去皇后那儿。”元祐帝吩咐道,他觉得在处置承恩侯前,还是让皇后知晓比较好。
承恩侯府。
承恩侯正在逗弄一只被关在金灿灿的笼子里的金丝雀。只见他一手拿着细竹条轻轻拨动金丝雀的小爪子,一边意有所指:“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畜生罢了,随便哄哄你,你就能死心塌地,真好玩儿啊!”
看着笼子里金丝雀那活蹦乱跳的模样,承恩侯哼起小曲来,脑海中却畅想着这个秋天的好消息:郭嫔和肚子里那个到底谁能活下来呢?实在不行,再加大点药量,能一尸两命就最好不过了。
承恩侯那“美好的”白日梦被曹安打断了:“承恩侯汪裕辜负皇恩,违抗帝命,与庶人楚星景私下串联,扰乱朝纲,废其侯位,押入大理寺受审。”
还不待承恩侯反应,紧随其后的侍卫们就将承恩侯,不,汪裕押走了,只留下承恩侯府,不,汪府的一片狼藉。
受到的惊吓的可不止汪府,还有皇后,不过看皇后的样子可不像是受惊过度。
此时,皇后正望着桌上还冒着白雾的茶水发呆,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禁锢了她生命的汪府。
彼时,皇后还是汪府的小娘,母亲虽然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却也是继室。为了一个好名声,亲母待原配留下的一双儿女犹胜亲子。
在那个汪府里,她有亲生父母,却处处防备着她。
父亲总担心她会欺负原配留下的女儿,因此从不让自己和继姐单独相处,就连府中众人也时刻关注着她是否仗势欺人。继兄汪裕更是如此,就连她为庆贺继姐生辰送上的荷包,继兄都怀疑是不是别有用心另加了料。至于母亲,她或许是不知道,又或许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了能得到父母、继兄、继姐的喜爱,她逼着自己去讨好府中众人。为了哄继姐开心,她可以操持继姐的生日宴,却在自己生辰的时候只吃一碗寿面草草了事。她甚至可以将自己定亲的未来夫婿让给继姐,只因为那样母亲才会夸她一句:“好孩子!”
久而久之,服从和讨好汪府成了她的习惯,成了刻在她骨头里一辈子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