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沈从茵察觉到有人拿着巾帕,在自己胳膊上擦拭。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浴池里,服侍她的是一个老嬷嬷。见她睁眼,那老嬷嬷眉开眼笑地说:“娘子醒得正是时候,陛下待会儿就到。”
捧衣的宫女在一旁附和:“陛下这样看重娘子,真是好福气。”
浴池里引入的温泉水,整个皇宫只有皇帝和太子能用。其余宫妃,就算是极得宠爱,也未必能得一次赐浴。
若沈从茵是宫妃,还有几分可能会感叹皇恩浩荡。可惜……
沈从茵道:“妾身是礼部侍郎邓旭安的夫人,陛下此举,是欺辱臣妻。”
这句话,昏迷之前,沈从茵说过好几次。
宫女们跟聋了一样不理会她,匆忙地扶沈从茵更衣、上妆。
“娘子好容貌,不该遮起来。”
沈从茵被按到了妆台前,看到镜中的自己额发被高高梳起,眉心贴了花钿,眼尾是流云似的一抹胭脂。
纵是眼神冷淡,面上的桃花色也让她看起来多了一股欲说还休的撩人气质。
在二婶娘的口中,这是狐媚子的打扮。
因此,沈从茵常常把额发压下来,遮住本就不大的脸,整个人古板又呆滞。就连嫁给邓旭安之后,她也不曾有大的改变。
可没有哪个女子不爱美,她也不例外,她一直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像所有上京女子那般,不必伪装遮掩。
但没想到,第一次毫无保留地装扮自己,竟是被献给老皇帝的时候。
老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娘子生养过小公子,想必男女之事不用老奴再教,床笫间需得温顺,一定要让陛下尽兴……唔——”
老嬷嬷正想,陛下好女色,凭这位的容貌,必定是后宫头一份的恩宠。届时自己鸡犬升天,说不定能混得一宫掌事嬷嬷的好差事。
可下一刻,一支嵌着宝石的金钗没入她的脖颈,老嬷嬷张嘴“嗬嗬”,再说不出话来。
镜中,沈从茵拔.出金钗,面上溅了血,神色分毫未动。
宫女们反应过来,张嘴欲呼救,却被同样的方法刺中咽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连解决几人,沈从茵理了理袖子,抬脚往外走。
脚下的老嬷嬷还有一口气,抓住沈从茵的裙摆,不甘心地说:“原来你之前……骗我……”
半个时辰前,这位礼部侍郎的夫人跟随自己的郎君入宫赴宴,却不想这是一场特意为她举办的宴会。
心照不宣的臣子,看着妻子喝下那杯有问题的酒,默许皇帝欺辱臣妻。
忤逆的话,沈从茵醒来后不是没说过。可老嬷嬷警告之后发现,这位夫人只是嘴上说说,连半分反抗的力气也使不出来,索性就不理会她。
世家贵女,大都是这般柔弱可欺。
可没想到,沈从茵不是一般的世家贵女。她任由宫女们摆弄,其实是在蓄力,先前说的话,也不过是在迷惑她罢了。
这位沈娘子,压根儿不是善类。
可老嬷嬷还是不甘心:“你就算现在出去……也活不了……”
宫女们给沈从茵下的药,是一种毒,会让人浑身无力,一个时辰后毒发吐血而亡。但若是喝下秘酒解药,就会安然无虞。
本该喂给沈从茵秘酒解药的皇帝还没到,现在离开,是必死无疑。
老嬷嬷原本还不知道,为什么礼部侍郎为自己的妻子选这么一种狠毒的药,现在却是知道了。
最了解自己的,莫过于枕边人。
“我知道。”沈从茵顿了顿。
地上的尸体没了气息。
沈从茵自顾自回答:“我没想着活着出去,只是想在死前,再见我儿子一面。”
礼部侍郎邓氏夫妇育一子,素有神童之称。夫妇二人又恩爱数十年,传为佳话数十年,京中无人不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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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摇曳的烛火灭了,守门太监这才发现房内早就没了动静。踢开门,地上死不瞑目的老嬷嬷正盯着他,太监吓得摔坐在地:“快去禀报陛下!”
“何事大呼小叫?”一道温润的声音。
守门太监一看,宛若见了救星:“太子殿下救——”
话未说完,人已被割喉。
一群身着兵甲的羽林郎,悄无声息地潜伏起来,包围了整个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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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茵在黑暗中前行,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的月亮。
冷汗从额角涔涔而下,沈从茵摇了摇头,发现自己出现了幻觉。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脚下的草地却变了,邓旭安站在远处笑着问她:“阿茵,怎么站在外面,可是孩儿闹得你睡不着?为夫读书哄你睡觉可好?”
沈从茵低头,自己的肚子是平坦的。孩子早就生了出来,今年七岁,名为邓斯意。
再抬头,邓旭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