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般站在书院门口,毕竟有些招眼。可谢崇椋正是听得起劲,不愿这般放顾玉潭离开。而顾玉潭在这个年代头一次碰上这般赏识尊重她的人,也是讲得酣畅淋漓。恰好书院位于越禄山半山腰,两人一合计,干脆接着登山,便走边聊,而茂栗就牵着马不远不近地吊在二人身后。
茂栗看着前方的身影,一个如芝兰玉树,身躯凛凛;另一个似惊鸿艳影,绰约多姿。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怎么看怎么像……神仙眷侣。
茂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越是压制就越是控制不住。还别说,顾娘子与自家公子真是般配,不仅郎才女貌,还能相谈甚欢,茂栗可是头一次见自家公子听女子说话这般着迷,恨不得将这字字珠玑都刻进心里。
此时恰好顾玉潭说到有趣之处,谢崇椋愕然之后朗声大笑,继而更加目光灼灼地盯紧了顾玉潭。
茂栗:……
瞧自家公子这不值钱的样子。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后,顾玉潭没法再侃侃而谈了,不是肚子里的墨水已倒光,是她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不行了,我再,再多一步,都走不动了。”她弯下腰捶捶腿,再抬起身时却发现谢崇椋如履平地,面不改色。
得,敢情这位不单单是金榜题名的书生才俊,还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四有青年?
“谢,谢主簿,身体,可真好。”顾玉潭由衷羡慕。
哪知道谢崇椋看到她这副样子,又添了另一重焦虑:“在下委实没想到,顾娘子体虚至此。”
他想着顾玉潭自小帮着母亲辛苦持家,想来身体素质应该是比他都强一些的。但是却忽视了顾母对女儿爱护有加,即便顾玉潭要帮忙,也只能抢到些轻省的活计。
顾玉潭听到他的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才虚呢,谁家好人能爬一个小时山路气都不带喘的啊?
眼看着顾玉潭累得快要坐在地上,谢崇椋实在不好意思再托着人家说下去。他带着几分惭愧建议:“也快到申时了,不若我们下山吧。只是……顾娘子还是要加强锻炼,贾生通诸子百家,却刚过而立之年便抑郁而终;王子安少年名满天下,可尚在弱冠便早逝。顾娘子……”
顾玉潭听懂了他的欲言又止。
古时候人均寿命短,可是短成贾谊和王勃这样的确实少见。而这两位又实在太出名,一位是知名政论家,二十一岁便被汉文帝委以博士之职,一篇《过秦论》名传千古;而王勃更不用说,现代上过高中的哪个不会背两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可问题就是这两位都短命,贾谊三十三岁便抑郁而亡,王勃更短,二十七岁就溺水而死。
就怎么说呢?顾玉潭虽然接受谢崇椋劝自己保重身体的好意,但是深以为这两个例子举得很不恰当。为了防止以后谢崇椋再用相同的例子去劝说别人,让听者有心,顾玉潭觉得还是好心提醒一下的好。
“贾谊与王勃虽都是少年得志,但后来浮浮沉沉,皆怀才不遇,此为一。贾生因对梁怀王坠马之事歉疚难安,抑郁而亡;王勃却是探父归程上,渡海溺水,惊惧而死。说白了这两人皆是死因不吉,此为二。”
顾玉潭深深看一眼谢崇椋:“我知晓谢公子好意,但并非人人都能知晓,从今往后,谢公子劝人可别再拿这两位举例子了。”
顾玉潭说完心中默默补了一句:我怕别人觉得你有意咒他。
要知道面对科举的学子和面对高考的学生无二,哪怕到了不那么迷信的现代,家有考生的父母还要上香拜佛供菩萨,你这时去跟他们讲讲历届发挥失常没考上的学生试试?不把你轰出门才怪。而现在这个时代,人们笃信天道轮回,加之谢崇椋正是春风得意之时,难免嫉恨者众多,还是不要凭空给别人留下话柄的好。
谢崇椋闻言先是一愣,突然恍有所悟。自己不是那等迂腐之人,速来敬佩这二位的才华,当日在京中曾手书王勃所作“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一句,赠给当时中了二甲第六名的同窗。那位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看到此诗便是脸色一变,愤愤离去。
自己想了很久都不解何意,今日倒是被顾玉潭一语惊醒梦中人了。
他摇头苦笑:“竟真有此等迷信命理之说的人。”
顾玉潭看他的神情,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是大概能猜到他在这方面已经栽过跟头了。她柔声安慰:“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不是这样的人,不代表没有这样的人。以后谨慎着就是了,也是我多嘴,原不是什么大事。”
谢崇椋却连连摇头:“幸而顾娘子提醒,我自问已算是谨言慎行,却不想还能开罪他人而不知。今日与顾娘子一番长谈,实在受益良多。只盼着顾娘子早日登榜入仕,可为我大乾肱股之臣。”
这次除了殷殷期盼,竟然还多了丝道不明说不清的急切之意。
被这般大力度的夸奖,顾玉潭的间歇性社恐症又要犯了,她赶紧岔开话题:“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