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在站台前停下,阮澄从车子后门走了下来。
轿车停在公交站后面五十米左右的路边。坐在副驾的许翎看着阮澄朝着小区门口走去的背影,把头仰在椅背上,闭上眼,“走吧。”
阮澄的手指在密码锁前顿了顿,浅浅吐了一口气,努力掩盖住表情中的沉郁。
“澄澄回来了。”陈娴问。
阮澄应了一声,视线落在正笑着冲她挥手的顾式泽身上。
“这是老周的好朋友顾叔叔和他的儿子式泽,”陈娴抬起手向阮澄介绍道。阮澄走到茶台前礼貌地笑了笑,“顾叔叔好。”说完又朝顾式泽点了下头。
“我听式泽说你们俩是隔壁班的同学,而且还是好朋友呢?”陈娴问。
“是的,他帮了我很多忙。”
陈娴转过头,笑容可掬:“那真是谢谢式泽了,我们阮澄刚转来不久,在学校有不懂的地方还要多拜托你。”
顾式泽的父亲在边上摆摆手,“说什么拜托啊,那都是他该做的事情。”顾式泽也在旁边微笑着点头,“对,陈阿姨,都是小事情。”
“你们俩去那边沙发上看电视吧,”陈娴看出了阮澄眼里的拘束,“让他们小孩儿自己玩去,不然咱们在这他们总觉得不自然。”
顾式泽的父亲笑了笑,“是啊,孩子长大了,都是这样的。”
顾式泽站了起来,和阮澄一块向客厅另一侧的沙发走去。陈娴叫住阮澄,从桌上端起一盘切好的水果递到她手里,“端去跟式泽一块吃。”
在沙发前坐下后,阮澄打开电视机,轻声问:“你想看啥。”
“我都行,很久没看过电视了。”顾式泽笑了笑。
阮澄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台,头有些隐隐作痛。今天发生的事情她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自己消化一下。
顾式泽环视了一周,若有所思地开口:“这好像是我第二次来你家。”
“是吗。”阮澄兴致索然。
顾式泽肯定地点点头,“是,第一次是三年前,咱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他的视线落到了看上去有些疲倦和低沉的阮澄身上,轻声开口:“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有什么事吗?”
阮澄有些勉强地笑笑,“没事。”
她家里的事,甚至是阮姝媛的事情,顾式泽多少都从父亲那里听过一些。他大概猜到了阮澄可能是因为什么事不开心,但是他见阮澄不想说,也没有再追问。
“没事就好。你刚来花海,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想找人聊聊的话可以找我。”
“好,”阮澄将桌上的水果盘端到顾式泽面前,“真的特别谢谢你。”
从她转学到花海七中以来,顾式泽对她而言一直都是一个温柔又可靠的朋友。虽然一开始他们根本就不熟悉,但他还是事无巨细地帮助她。阮澄一直都特别感激他,也发自内心地把他当作真正的朋友。
只是她好像很难跟这个朋友开口聊自己难过的事情。不仅仅是顾式泽,从小到大,阮澄对身边的人都习惯了报喜不报忧,所有的痛苦和伤痕她都会选择自己消化。
陈靖珊在看完陈老爷子后的下一个周末买了返程票。
飞机起飞的前一天晚上许翎跟陈靖珊说第二天早上要补觉,不去送她了。陈靖珊若无其事地回:“早班机送什么送,你睡你的觉。”
第二天早上她让司机先将收拾好的行李箱搬去车库,自己轻声走进了许翎的房间。
她在床前伏下,看着蜷在床边的许翎。他闭着眼睛,睫毛静谧地垂着,跟着他的呼吸隐隐颤动。
回国的这段时间,陈靖珊经常会意识到许翎已经长大了的事实。他的个子长高了,声音变得低沉磁性,就连右眼下方的泪痣颜色似乎都变深了。
最主要的是话也变少了,早已不再是那个在幼儿园吃了什么东西都要回家告诉她的小阿翎。陈靖珊当然知道这背后的原因,这么多年她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就是许翎。
但是她也有自己的人生,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陈靖珊将他身上的被子拉好,又站了一会儿后转身走了出去。
房门“咔哒”着轻声合上,许翎侧躺着睁开了眼睛。
六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清晨,陈靖珊拉着行李离开了家。许知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默地抽烟,只有刚上六年级的许翎在房间里蒙着被子止不住地抽泣。
在年幼的许翎的眼里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都是因为他把看到妈妈和一个陌生的叔叔接吻的事情告诉了爸爸,他们才会离婚,妈妈才会丢下他,离开家。
直到一年后,许知城带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和他同父异母的两岁弟弟回到家里,许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离婚跟他似乎没什么关系。
从那之后许翎再也没哭过了,他只觉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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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四下午的最后一节语文课已经从两周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