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气压极度压抑，再也寻不到来时那般轻快的气氛。王员外夫人黑着脸，不出一言。田芷薇和我也只能安静不发声。马车一路疾驰，尚还没到员外府门口，王夫人就让我们下了马车，派人送我们回去，她自己则调转马头径直去了刺史府邸。
师父交代的事情办成，心下石头总算落下，我反而轻松起来。闲庭信步之间，我渐渐发现，周围叫卖声络绎不绝，四处蒸腾着烟火气息，我在前田芷薇在后，而员外夫人留下的两个婢子则只是远远的跟着。
田芷薇很是担心一步三回头的注视着马车消失的地方，她一向话多现在却一句话都不说，因为利用了她的信任，我心底发虚也不敢主动搭话，我们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
富人住宅尽数都坐落在一条街道上，王夫人原是个急性子，眼下心里又揣着极为要紧的事情，再三焦急催促车夫，不出半刻就到了刺史府。
她下了马车径直奔到内院。韩夫人气积，近一年来总是生病，故而也慢慢成了寺庙佛堂的常客。此刻也不例外，她正在小佛堂前静坐礼佛。
小丫头传话进来后，她才缓缓睁眼，伸手让人给扶起来，倒也不急着出门，三两步迈到了不远处的妆奁铜镜前。
韩夫人双目因为年岁有些浑浊，她盯着镜中之人发愣，双手冰冷轻触面颊，岁月无情从不饶她，直到沧桑的面容上勉强挤出几分笑意后，韩夫人才敢出了佛堂。
“阿姊，怎么来得这般早。”韩夫人跨入堂内，笑吟吟的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见她来，放下手中茶盏就过来拉她，二人坐定后王夫人这才开口对着下头侍奉的人吩咐道：“我与你们夫人要说姊妹间的私房话，你们权且下去，没有命令，不要靠近这里。”
众人应下，退而离开了。
韩夫人是最知道这个姐姐的性格的，泼辣直率，真诚娇憨。是个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可今日一反常态变得这般谨慎，到着实是被她弄得一头雾水，连忙出声问道：“到底是何事，需得阿姊亲自跑一趟？又遣了仆役才肯开口，快些说来听听。”
王夫人有些犹豫，脸上神情丰富，支支吾吾了个半天才把所见和盘托出给韩夫人。而韩夫人听完当下心口就阵阵绞痛，眼泪夺眶而出。王夫人见她这般伤怀的模样又是懊恼又是心疼，伸手就去搀她。
韩夫人呜咽着，将先前伪装的面具彻底撕开，抱着阿姊的双臂说道：“这个负心人，竟干出这样的事来，叫我怎么活，叫我怎么面对爹娘。”
王夫人费力将她扶到罗汉床上，自己则半蹲在她身边，安抚道：“他提亲前不是这般的，或许会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未可知。”
“姐姐有所不知，”韩夫人神情逐渐木讷起来，说道：“成亲不到一月，舅姑就以我未曾有孕为由，给他前后添了三四个良家子，我也悉数忍下了。可...可后来，他隔三岔五就带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回来，他总说是因为做了官不乏送礼送人的人，若一个不收就会被寒寂疑心，若挑挑拣拣的纳入房内会被不少人记恨上，他索性全数收了去让她们都来伺候我。可哪是什么伺候，每一个他都收入房中夜夜笙歌载舞。”
王夫人见她泣不成声，几度哽咽更是心疼不已。别人不清楚韩章生性风流世人皆知，为何韩夫人还这般善妒，唯有她深知。
韩章还不是刺史前，只是自家府上一个小小的门客。而妹妹却是舅舅掌上明珠，和自己一道长大，十分亲厚。可那时候自己正在和现在的员外议亲，便忽略了这位妹妹。
再得知她讯息时已是韩章来府的半年后，那个中秋宴会上自己的婚事已经落成，她带着喜悦去见这个妹妹时，正好撞见二人幽会湖畔，她当时太过害怕又十分担忧自己的名声也会受牵连故而选择隐瞒此事。
没过了多久，她二人之事就被舅母亲自撞破，舅舅实在恼怒，抓了韩章就打算勒死他。妹妹当时被幽禁在房内得了这个消息正是又哭又闹的时候，自己恰巧回门，妹妹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苦苦哀求，她自小就喜欢这个妹妹胜过身旁其他亲戚，也就应了下来。
本以为韩章会抛下妹妹逃命，却不曾想他这般硬气愣是用忠诚打动了舅舅舅母，再后来二人就草草结了亲。这些年，每每见到韩夫人为爱一步步退让受尽委屈，她不止一次自责怀疑过，倘若当年自己出声制止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我已经忍了够久了。”
王夫人一时没有听清，问道：“什么？”
“阿姊，我已经忍了够久了，我不想再忍了。”韩夫人垂眸，一滴清泪从她眼角划出，她静静的盯着王夫人，满眼祈求。
王夫人等明白这话中意思后，发抖说道：“妹妹，你不能犯傻，不值当。”
“我本是浮萍身世，沉浮不由自己，我折了一辈子在他身上，你叫我怎么放弃，怎么甘心呢？”
见她这样沧桑哀求，王夫人心尖儿颤动欲言又止，良久，王夫人声音有些颤抖把她扶起来坐好后，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