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辞算不上十分甜蜜, 语气算不上十分热烈,般微澜却怔愣的出了一会儿神。回想起以往的日子, 他们都算出身不凡的人, 各自有个身居高位的师父或者父母,自幼住着贝阙珠宫,披着绫罗绸缎,吃着玉粒金莼,从不知何为疾苦。
倒是在一起之后,因为傅若虚是敌国皇室的后裔, 般微澜身为本朝国师竟与他私相授受, 导致整个朝堂哗然, 师徒反目, 差点被君王逼死,被同门残害。但那又如何?情浓意切时,甜言蜜语都能当水喝当饭吃,何必惧怕外人几句粗言秽语, 狠毒心思。所以纵使一路荆棘, 波折不断, 他也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委屈。
般微澜半晌回过神,水光潋滟的眸子定定看着傅若虚:“好,我记着了,你可不能反悔。”
傅若虚说反悔?哪能啊, 你是我挖空心思得到的人, 心都挖空了, 才得到你一句生死不离。一千多年前就没舍得反悔,从今往后更不敢起一点反悔的念头。
两个人说着话,越凑越近,傅若虚那张抹了蜜的嘴就贴在他耳朵边,每说一个字热气就往般微澜耳朵里钻,轻轻柔柔的像一根羽毛,撩拨得他浑身一颤,忍不住笑骂道:“油腔滑调。”
傅若虚厚着脸皮“嗯”了一声:“但绝对不是哄骗你的。”
高墙大院内杂草丛生,鹅卵石铺就的曲折小径里长满鲜绿的青苔,一泓碧水旁边种了成片的遮阴树木,枯藤落叶落在水面上。般微澜跟着傅若虚穿过水上石桥,四下寂静无声,府院空旷,昔年峥嵘尽数被这些绿色掩盖住。但这处宅子布局讲究,陈设古朴名贵,依稀还能想象出鼎盛时期的繁荣。
“你从谁手里买到这么一块地方啊?”越往深处走,景致越清幽,般微澜觉得风格很眼熟,木屋瓦房,花草树木,都不掺杂任何现代化的园林设计,却也看不出具体属于哪朝哪代,更看不出主人的身份——权贵官宦的住所向来富丽堂皇,大气厚重,进门处的下马石偏爱用汉白玉雕砌,而不是普通的砖石。
再细看风水格局,算不上极好,至少与财运亨通无关,不是富商巨贾喜好的布置,只是环境舒适,清凉宜人,挺适合养生的。
“眼睛真够尖的。”傅若虚夸赞道,“不当官,不经商,财力雄厚,穷讲究,又不好显摆,你说还能有谁?”
“谁啊?”般微澜一时想不到,有钱谁不爱显摆。
傅若虚一边笑一边伸手揉他脑袋,说:“你自己。”见他莫名其妙的瞅过来,蹙着眉有一股可爱动人的憨态,复又加上一句,“你当国师那会儿,背着无涯天自己置办的私宅。”
经他这么一提,般微澜隐约有了点印象。有一回老皇帝命他在文武百官面前暗指现任太子命中带煞,于国运不利,借机废了太子,铲除了狼子野心,盼着他尽早断气,然后控制年幼太子把持朝政的皇后一族。
事成后,老皇帝要赏赐他,他不求珍宝金银,只求老皇帝私下赏他一处宅邸,别让他师父沧平知道。
“这地方后来不是被夷平了吗?”
他说着,走进一间敞门大屋,正位上摆着一张围子床,上面放了一张小方几,几桌上摆着一个样式素净的薄胎瓷瓶,里头的花早就枯萎了,就剩一根光秃秃的木杆,旁边还有一把小金剪,似乎主人闲来无事时,爱斜躺在围子床上,修剪花枝打发时间。般微澜一抬眼就看见围子床后面挂了一副字,笔迹潦草,挥洒恣意,正是他当年手抄的《逍遥游》。
老皇帝年迈体弱,又久病缠身,太子一废,各方势力虎视眈眈,都觊觎着至高无上的那把龙椅。原本有望成为新任储君的四皇子,因为调戏般微澜,被其失手杀掉,四皇子的胞兄毓王取而代之,借着丞相与母族梁国公的势力,最终荣登大宝。
也不知道般微澜何处碍着了这位新皇的眼,动辄得咎,总能被新皇寻出不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责骂奚落他,老皇帝赏赐给他的东西也被一一收回,包括这处宅子。
傅若虚帮他把围子床上的灰掸干净,般微澜坐了下来,手指碰了碰方几,厚厚的一层浮灰上留下几个指印,显露出方几本身的深红木色:“你重新修建过了?这张案几是崭新的,不是我原来那张。”
他指着方几一角说,原来那张是一般的红木,曾经磕碰过,脱了一小块漆,成色没眼下这张好。
“修葺过两次。”傅若虚说,“起初我不知道这宅子的主人是你,花钱买下来,翻修了一些楼阁,挖了几条地道,又重新栽种过树木,遮挡地道入口。”
毓王收回般微澜的宅子,随手赏给其他臣子,那位大臣颇不喜欢般微澜的布置,嫌太过素雅清幽,夜里一静下来,鬼气森森的,他胆儿小经不起吓,于是预备拆了重建一处避暑别苑。
然而别苑还未开工,那位大臣就因为帮女儿打点宫中事宜,手头紧,私下卖掉了这处宅院,好巧不巧卖给了潜伏在都城中的漠北人,辗转到了傅若虚手中,略微翻修作为漠北细作的藏身之地。
“后来我才听说门口的牌匾‘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