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父亲与段清茉的争吵,靳盛泽也略知一二。
靳盛泽孺慕靳询,自然也不希望父亲因为一个女子烦恼伤神。
既然段清茉能这般和颜悦色地对待他和旁人,为何不能对父亲好些呢?
段清茉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她一时间无法回答靳盛泽的话。
她想到昨日靳询怔怔地站在原地的模样。
男人漆黑的眼底盛着破碎而黯淡的光芒,他压抑着怒火与绝望,想来是真的被她的话伤到了。
可是今日,他又来寻她了。
段清茉生出些许愧疚来,可是她与靳询的关系,哪里那么简单?
——
镇北王府,西北角,静雅堂。
两个年轻漂亮但衣裳素净的婢女正端盘上碟。
圆桌之上,玉食珍馐琳琅满目,从那水晶剔透的乳色烤鸭,到炖得酱汁四溢的东坡肉,再到撒着枸杞银耳的血丝燕窝,样样都是精美昂贵之物。
靳询喜欢吃肉,莫氏都紧着他的口味来。
就连那甜口的东坡肉卤汁,她都命人特意换成了偏咸的。
听到门口处传来声音,莫氏到底没忍住站了起来去接靳询。
“给母亲请安,母亲万福金安。”
只可惜,靳询见了她就疏离地行礼,并未让她扶起自己。
莫氏心头的喜悦淡了几分:“来了就好,快点坐下用膳吧,可别让饭菜凉了。”
靳询来都来了,便坐下让人盛了一小碗米饭,给了莫氏面子。
珍娘识趣地没有和他们坐在一起,而且接过了婢女的活儿亲手为莫氏布菜。
厅内安静的只有筷箸轻碰的声音,莫氏和靳询都不说话时,母子二人瞧着还颇为和睦。
莫氏替靳询盛了一碗燕窝后说道:“昨日瞧见段清茉,是我失态了……段家的事我到现在都心有余悸,她当年去了临州不到一年就生了孩子,我也是怕她如今是回京是别有用心地接近你。”
“这么多年,她害你害得还不够惨吗?”
“她何时害了我?当年我护不住她,她嫁给护得住她的人,何错之有?”靳询道。
“询儿,我都是为你好呀……”莫氏苦口婆心地劝道,“罢了,罢了,如今人都回京了,我又能说些什么?”
“只不过一个寡妇住在镇北王府怕是不合适,京城东边我有一套不错的宅院,不如就给了段清茉如何?”
“这样她带着女儿也能方便些。”
靳询回道:“镇北王府她想住多久住多久就是,母亲不必担忧此事。”
“你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总要为她的名声着想呀。”
“我听说今日她借了马车出府,似是出门看宅院去了。人家既然都不想住在镇北王府,询儿你这般执拗,岂不是自作多情吗?”
“若是你实在担忧她,可从府上拨些人去照顾她便是,不必把人强留在府中。珍娘,你说是吗?”
莫氏看向珍娘,拍了拍她握着筷箸的手。
珍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是呢,昨日段娘子同我上街时还打探了京中各地宅院屋子的价钱。我那时还劝了段娘子,让她把镇北王府当做家中便是……”
“但段娘子不愿麻烦我们,也没将我的话听进去。”
啪。
靳询将筷子压在了桌面上,一声轻响,珍娘和婢女们都停了动作怯怯地看向靳询。
莫氏仍自顾自地夹着菜,只是吃了没几口,这老妇人的眼眸一红,竟落下一滴泪来。
靳询腾起的怒气倏地灭了个干净,他皱着眉问道:“你哭什么?”
莫氏用帕子捂住脸说道:“儿子长大了,怕是容不下我这个娘了……自从当年你在段清茉那处知道了那些事后,就再也没有给过我这个老婆子好脸色。”
“是不是我这老婆子死在寺庙中,你就满意了?”
“当年别人都贿赂先帝身边的大太监,我若是不这么做,你定拿不到那状元!我只是怕你被人使绊子,而非觉得我儿没本事……你哥哥的事你难道!”
“罢了罢了,天下做父母的大概都是欠孩子的,这些年我在寺庙中清修苦行,就希望你能原谅母亲。”
“先前听闻你因战受伤,我每日都是以泪洗面,差点没哭瞎眼睛。眼睛看不清东西时,我还怕自己以后成了你的累赘了怎么办!可是你回京后都不愿来看我一眼……”
“你若真还喜欢段清茉,你喜欢就是了,但能别这样对我这个老婆子吗?”
“询儿,你可记得小时候?你五六岁的时候每次见到我,都叫唤着‘娘’然后扑到我的怀里……我,我多么想回到那个时候……”
“从前在靳府,只有你我二人相依为命,我是如何把你拉扯长大的,你可是都忘了?”
“娘就想,你能像小时候那样你以后做什么娘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