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天夜晚,翠英在家里就对关和说:“明天清早姆妈要下地去捉田螺,我把你早晨吃的东西给你准备好了,热在锅底,你起来以后,就自己穿衣服洗脸,再找吃的,弄完了直接去学校,不要等姆妈回来。我要天大亮,太阳老高了才去队里的仓库交田螺。”
关和听了答应说:“好。”又问姆妈,“您什么时候出门,天黑您下地能看见捉田螺吗?”
翠英说:“也不会很早的,就是东方发白,能看到地上了才能出门,在麦行里才能看到田螺。”关和听了才点头放心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翠英把关和的吃食弄好了,才准备自己出门的事情。她找出了下雨天穿的蓑衣,戴的斗笠,腰上系了一条捡棉花用的大包袱,左边挂着一个有盖的小竹篓,准备用来装田螺;右边挂上一个小紧口袋子,用来装要补种的棉籽种,手上拿一把小铁铲。收拾停当,看看外面天色已经微微看得见地面了,就向分给自家的小麦地走去。
这里属于荆州的南边,与湖南交界。有“金松南,银青山”的说法,意思是松河县如果像金子一样的话,那么青山公社所处的地方就像银子一样。由此可见朱家铺是个土地肥美,出产丰富的地方。这里以棉花和水稻作物为主,水稻主要是用来自给自足,棉花就是全部卖给国家,所以其他地方的人就把这里的人戏称为“棉花大鑫爷”,说明这里因为出产棉花而富有,话里就含有称羡的意味了。确实也是这样,每年光卖棉花所得的收入,就能让各家各户一年到头不缺少钱用。这也就是为什么长锁和文迎对棉花苗被虫害,感到震惊和害怕的原因,如果棉花减产,社员的收入就没有保障了,到时候谁也负不了这个责任。
翠英分到小麦地在自家门前,总共有五垄麦行,一直到底,一行大概有三百多米远,算面积的话应该是近三亩地。她在心里算计了一下,一天早晨捉一垄的田螺,也只要三天早晨就能捉完,所以她的心里就有了数。
当她扒开小麦秆弯腰走进去后,才看到田垄里看得还不是很清楚。必须要弯腰蹲在沟垄里才能看到有没有田螺,春夏之际,也正是荒草长得旺盛的时候,在小麦秆边上长着嫩绿的哦哦草(小圆叶的、很细嫩)、锯齿草。她走了几步就看到了有壳的田螺在嫩绿的草上,还没有长壳的小牛虫正在啃吃棉花苗。她便把这些田螺一个个抓进随身挂的竹篓里,遇到一窝棉花苗缺失了的,就用小铁铲把土刨松了,放进几颗棉籽种。不大一会儿就走到了一段排水的田沟边,她心里清楚,这就是说明自己已经捉完了一垄地的一半了。看看太阳还只刚刚显在窗户那么高,麦行里还不是很明亮。
翠英已经对麦行里的田螺很熟悉了,后面的半垄地就比先前快多了。等到太阳上到屋顶那么高的时候,她已经把第二垄麦地都快捉完了,她不由欣喜地伸起腰来小歇了一会儿。
她隔壁的朱大姐就有些失误,一个是她没有想到小麦行里有这么大的露水,一进去就把她外面的裤子打湿了;第二个是她把自己的田垄没有记准,因为她的屋后住着的是文新家,在分田垄的时候,她家的田垄就向西边挪了一个户头。她走进的是文新家的田垄,而且文新的婆娘因为在生娃的时候,腰腿落下了病根,就不能做弯腰的活路。文新下田的时间就比朱大姐迟。
朱大姐的裤子打湿了,腿子就觉得很不利索,就想在垄沟里解个小手再说。
文新本来和朱大姐是平辈,朱大姐的男人叫朱文亮,朱大姐本来不姓朱,因为她平时做事很粗糙、不讲究,人家就用她丈夫的姓来称呼她,其实就是暗含有她不很聪明的意思。文新平常喜欢与朱大姐开玩笑,朱大姐也把文新戏称小叔子,感到更加亲近了。
这时,朱大姐心里一惊:谁在后面我不知道呢!急转身一看是文新,她就更加惊讶了,文新看她很着急的样子,就说:“我家里分的是七垄,你从这里向左手数过去就是你家的。”
朱大姐听了不敢怠慢,就弯着腰分开麦秆,悄悄地向她家分的田垄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