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了初三吃过早饭,翠英家门前来了三个人,好像有些把不准似的,在她门前走来走去,晃了几遍才确定。
翠英出来一看,原来是自己娘家的哥哥和两个年轻男女。翠英叫了一声哥哥,哥哥也就紧跟着叫了一声妹妹。赶忙转身叫身边的年轻人说:“这是你的姑妈,快叫姑妈。”
两个年轻人一听,齐步上前叫姑妈。翠英心里明白了:这就是哥哥的娃儿了。
关兴哥俩听到门外有人和姆妈说话,紧跟着走出来。翠英紧忙对关兴哥俩说:“这是你们不认识的舅舅,快叫舅舅。”关兴哥俩一听,不知有多高兴,连声不迭地叫舅舅。
舅舅也上前摸着他哥俩头说:“都长这么大了,舅舅不好,才来看你们。”又指着身边的年轻人说:“这是你们的表哥、表嫂,华强哥,彩英姐。”关兴哥俩也就很响亮地叫了“华强哥,彩英姐。”
彩英把他们请进屋里,一边搬椅子,一边摆上桌子,拿出盘子,装上自家做的麦芽糖、小点心、小麻花等,很客气地待承他们。
按照荆州的习俗,过年来了客人,首先是要摆上套盒茶点,然后才是过中,再接着就是吃午饭。翠英虽然没有用套盒装出什么有名堂的茶点,但这也就算是很讲究的了。
吃茶点的时候,翠英就坐下来给客人倒茶,和他们说话。哥哥对翠英说:“娃儿华强是老大,下面还有三个,两男一女。华强与彩英是去年冬月初八完的婚,趁过年的时候,领他们来你姑妈家里走动。”
翠英说:“我这个做姑妈的,见到侄儿完了婚很高兴。但是姑妈做不起什么人,也只能嘴里说说。”
哥哥听出了翠英的话音,就说:“本来华强完婚,是要来请你们去做客的。因为去年秋水大,我们后面的河堤破了口,把我们的秋粮都淹了。也就没有请客,只是两头的亲家来往了一下。你要原谅哥哥!”
翠英再仔细看华强和彩英,身上穿的衣服好像不很合身。她心里就猜到八九分,娘家地方遭了灾。如果不是遭灾,再怎么也得要给俩娃儿做套新衣裳吧。
看到这个情形,翠英就起身进里屋去,拿出了一段卡其布——这是准备给关兴做外套的,还有一盒百雀羚的香油,递给侄儿媳妇彩英。又给华强一包游泳牌的香烟,再从口袋里掏出五元钱,作为见面礼和打发。
因为在荆州给刚过门的新媳妇,是要给打发的。至于打发的礼物多少,这得要看主家的家底了。家底好的,一人四件东西,家底一般的也就一大一小的东西,就拿得出手了。像翠英这样件件都是实诚的见面礼物,在农家还是很少见的。
翠英心里想:自己的男人虽然不在了,哥哥能领着侄儿和儿媳妇来家里认亲,就是把自己当了不小的人。老话说:马上铜铃响,亲戚都来往。马上铜铃破,亲戚无半个。
哥哥看到翠英的举动,眼睛亮亮的,猴头吞咽着茶水,咕咕地发响。
华强和彩英一边站起来,双手接了姑妈的打发,一边连声地感谢姑妈。
接着翠英很快就把午饭做好了,摆上桌来。有年前与兰秀大妈一起做的三蒸——蒸鱼、蒸肉和蒸藕,还有三炸——炸绿豆丸子、炸红苕片、炸小鱼;还有和人合起来打的鱼糕,这本来是荆州人过年的基本大菜,但是像翠英这样一人主家的门户,能做到这个样子,简直是不可想象了。翠英还拿出了年前到供销社打回的白酒,让哥哥自酌自饮。
趁吃饭的时候,翠英就向哥哥说:“感谢他在文焕出事的时候,来家里帮助料理丧事。”再告诉他,队里平时对她很照顾,让她在队里猪场出工,不参加早工和夜工。公社民政室还给她们母子三人,每月十二元的抚恤。朱家铺的朱姓和队里、乡邻都没有小看她们母子,希望他不要为她担心。
哥哥听了感叹不已,虽然文焕在的时候,自己没有来往多少,但是毕竟是娘家人,平时还是很注意打听文焕和妹妹的消息的。现在听翠英说她的情况,心里既替她高兴,又有些低落,因为自己而今已经远不如自己这个无依无靠的妹妹了,快到了舀米不能上灶的情形了。看到翠英刚才给自己的娃儿、媳妇拿出的打发,就有些过意不去,自己作为舅舅,没有给外甥拿一点点进门礼!
想到这里,哥哥叹了一口气,停下酒杯不想喝了。翠英见了,心里明白哥哥的想法和心情。就提起酒瓶,对关兴说:“你舅舅今儿个来我们家,你作为大外甥,给舅舅酌一杯酒吧。”
关兴听了姆妈的话,就站起身来,用一双手,恭恭敬敬地给舅舅的酒杯酌酒。舅舅看了大外甥关兴的举动,心里特别高兴:虽然没有了爹爹,娃儿却很讲究礼数。
翠英看到关和也能主动给华强、彩英哥嫂添饭,倒茶,心里更有说不出的高兴,她虽然没有受到娘家人什么帮衬,但是今儿她们娘母子待客的礼数,就像对她们孤儿寡母的考试一样,让娘家人看到了她们支撑家庭的好成绩。
吃过中饭,娘家哥哥和侄儿、媳妇就要打转身,翠英也就不再留他们,因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