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嫂在清岚房外一直守着,直到半夜清岚退了烧才肯离开。二娘的仆人阿芳叫住芹嫂:“别在这守着了,小姐已经没事了,快回去睡吧。”
芹嫂这才扶着膝盖慢悠悠的起身,她哪里肯去睡,她跑到门口向街外望去,心想,这个臭小子,一点都不叫人省心。送人送哪去了?芹嫂嘟囔着。
当年丈夫做苦工,由于过于劳累患上了肺痨,就这样一直咳也不见好,最后抛下自己和十六岁的阿庆孤苦伶仃。就当母子俩快要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来家附近收茶的柳老爷,柳老爷得知家中情况,沉思片刻,大腿一拍,说收拾东西,跟我回府。
就这样。芹嫂和阿庆就留在了柳府。
说起柳老爷,芹嫂的心里始终是怀揣着感激的,算起来,自己家和柳家也只是沾一点边,人家柳老爷却没有撒手不管,让自己和儿子有口饭吃,芹嫂心里很知足。
更何况,来了柳府,柳老爷就把阿庆交给茶坊的刘大伙计学习炒茶,所以只有勤勤恳恳的做工才能报答柳老爷的恩情。
府里的人没有不说她勤快能干的。祖母拜佛的案桌从来都是擦得一尘不染,大到庭院,小到府里下人们的衣服,全都收拾的井井有条。精瘦的身体里仿佛藏着数不尽的力气。
因为芹嫂勤快能干,而且爱吃芹菜,两个字同音,从此,这里的人们就都亲切的称她为芹嫂了。
一晃五年过去,阿庆长得越来越结实,像一棵大树一样,在茶坊里做活也渐而有了经验,刘大伙计也开始教他真东西了,芹嫂觉得这样的日子已经是最好的了。
“怎么还不回来呀,这都后半夜了,”芹嫂仍旧嘟囔着,“回来我要先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日和老爷说清楚,可别让老爷生气。”
阿庆在湖底潜了一炷香的功夫,冰冷的湖水让他清醒了很多。他正准备从湖里窜出来,隐约看到岸边好像有影子闪动,他拿起刚刚落水的鱼灯,猛得窜到岸边坐下,警惕的说道:“谁?”
环顾四周,并没有人。这时,一双手把阿庆的双眼挡住了:“你是谁,快松开!”阿庆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双女人的手。
“哈哈哈,阿庆哥,连我你都不记得了?”
“莲蓉!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
莲蓉松开手,把双手背在身后。她穿着交领的深紫色纱裙,修长白皙的颈被月光照得十分可人,她捋了捋鬓边略微凌乱的头发。略带撒娇的问:“这段时间你怎么没有回徐村收茶?你上次答应给我带的丝线呢?”
阿庆挠挠头:“我记得呢,这阵子茶销得不景气,正打算过一阵去收,话说你怎么会在这?”
这时,湖边竹林的一片竹子突然晃动了一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阿庆站了起来,准备过去。
“哎,阿庆哥不要去,兴许是猫,你看那竹林里黑洞洞的,多吓人呢!”正说着,莲蓉盯着阿庆胸膛前的水珠出神,阿庆马上意识到了点什么,急忙把衣服穿上,莲蓉则害羞的低下了头。
“这么晚了,我给你找家客栈先住下吧,送完你我也该赶紧回去了。”
莲蓉跟在阿庆的身后,一路走着,走到街边突然拍了拍阿庆的肩膀,从篮子里掏出一块咸肉烧饼,递给了阿庆:“哥,你吃,你吃!”
“你这丫头,这么晚乱跑,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就是想你了,本是下午做好想给你送来,谁知道已经天黑了,我不记得你上次告诉我的路了,路上人也不多,好容易找到柳府,下人说你去送人了,我就沿着这条路寻了寻。”
到了客栈,客堂黑黑的,只有一盏豆大的烛光照着屋子,店小二睡眼惺忪的开了间屋子,阿庆刚要走,莲蓉就拉住了阿庆的胳膊。
“阿庆哥,我一个姑娘家,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我有些害怕,你留下来陪我吧?”
“你知道害怕就不该大晚上跑到这里来,人生地不熟的。”
莲蓉脚尖对着脚尖,双手紧紧抱着篮子,显得有点可怜。看到这里,阿庆有些于心不忍。他皱了皱眉:“好吧,我留下陪你。你上楼去睡,我在客堂案桌上对付一宿,有事情你叫我就好了。”
听到这,店小二不答应了,他连摆手:“那哪行,客堂不留人,要是留人,岂不是大街上谁都能在这白住啦。再说了,万一你要打呼噜会吵到客人的。”
莲蓉看了一眼店小二,拽了拽阿庆的胳膊:“人家说的也对,你就上来吧,屋里也有桌子呀。”
阿庆轻轻的把胳膊从莲蓉手中挣开:“孤男寡女怎么行。”
“小时候我们也是这样在竹林里捉萤火虫的呀,怎么现在就不行了,你总不能把我扔在这回去吧。”
阿庆只好为难的跟莲蓉上了楼。
进了屋,阿庆坐在背对着床的圆桌边喝起了茶:“时候也不早了,现在还能睡几个时辰,一会也该天亮了,天亮后赶最早的船,我送你回去。”
莲蓉在窗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