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早上八点半,弄堂里卖早餐的摊子都撤了下去。
上工、上学的人都走了七七八八。
小南京在自家馄饨摊子清扫,抬眼就看着卫渺朝着弄堂口走去。
她脚步匆忙的出了巷子口,往前跨了三个弄堂口,才拐进去。
丁氏诊所的大门刚被打开,学徒小丁正在打扫卫生。
看见卫渺后,放下手中东西,小步跑过来,“阿渺,侬阿爸如何了?”
卫渺没空同他叙旧,“小丁哥,丁医生呢?”
小丁说:“一大早,对面公寓有个先生头疼,被叫去看病了。”
卫渺有些失望,但她还是对小丁说:
“小丁哥,丁医生回来,劳烦你告诉他,我阿爸醒来了,劳烦他给看看。”
小丁一听卫阿大醒来了,真心为卫渺高兴,“你放心,他一回来,我就让他过去。”
“谢谢侬。”卫渺道谢完转身往自己家的弄堂跑去。
葱油饼店子的崔阿婆正弯腰在收拾残局。
卫渺手里拿着布袋,连忙上去帮她提炉子和放在外面的水桶等重物。
一切收拾妥当后,崔阿婆才笑眯眯地对卫渺道:
“阿渺,多谢侬,这满弄堂的小囝,就属你最灵光。”
卫渺站在清晨的阳光里,眼睛弯弯,酒窝甜甜,一向古板的崔阿婆也不由得在心里夸他长了一副好模样。
“崔阿婆,我阿爸醒来了,家里乱糟糟的,问您这里先借上两斤米,给他熬点粥喝。”
崔阿婆早就看到卫渺手中的袋子,听她说卫阿大醒了,脸上挂了笑容。
“侬阿爸真的醒了,我早先我还听侬阿妈哭喊,以为是。。。”
后面的话,她看着满脸笑意的卫渺没有说下去。
想来卫阿大是醒来了,要不然阿渺这个懂事的孩子不能是笑眯眯的。
毕竟这几天,她小小的人早出晚归,往日见谁都带笑的脸上总是忧心忡忡,只差稚嫩的眉头拧出些皱纹。
想到这里,崔阿婆到嘴边拒绝的话就换了:
“那好的呀,但是阿拉的规矩侬晓得吧,一斤要多还一两的。”
卫渺依旧两眼弯弯点头,大方点头道:
“我晓得的。”
崔阿婆将一小袋子米称好,把秤杆放在卫渺面前,认真地说:
“你看看,整整两斤,一点不少,袋子我是没有算重量的哦。”
卫渺没刻意看,只拿着小袋子米,对崔阿婆鞠躬道:
“我相信您的,阿婆您是整个弄堂里最拎得清的人,谢谢阿婆。”
崔阿婆最喜欢听人夸她拎得清,而不是在背后说她抠门,斤斤计较。
看卫渺小小的人,一副乖巧懂事儿的模样,心中越发喜欢。
她这辈子男人走得早,只留下大儿子和遗腹闺女。
如今儿子四十好几,也没个老婆,成日里混帮派找码头的,整个一个三光码子,还时不时回来找她要钱。
娇惯长大的女儿,如今仙乐斯当舞女,每当弄堂里的人嘲笑理发店董太太的时候,她都不敢多说话。
这个世道乱得很,鱼龙混杂,流氓当道。
除了那些租界区的洋老爷和官府的官老爷们,他们这些老百姓活的艰难哦。
她也想开了,孩子能健健康康地活着就行,其他的她活一天管一天,哪天眼睛一闭,万事皆休。
卫渺要走的时候,崔阿婆叫住她,把一个有些糊了的葱油饼用纸包着给她,不放心地问道:
“阿渺,侬阿爸是真的醒了?”
卫渺大方地接过葱油饼,又对崔阿婆鞠躬,认真道:
“我阿爸醒了,我来的时候他刚喝了一碗糖水呢。”
崔阿婆听完终于放心了,能吃下东西嘛,终归是捡回一条命的。
崔阿婆在额头胸口划了十字,一脸虔诚道:
“上帝保佑,我这几天日日早起为侬阿爸的祈祷肯定被上帝听见了。”
卫渺心中有暖意划过,弄堂里的人都说崔阿婆爱斤斤计较,她却最爱同她打交道。
什么事情都讲在明面上,总比在背后嘀嘀咕咕要清爽。
老修女玛丽也是崔阿婆带她去教堂时候认识的。
卫渺提着小袋子大米和一个葱油饼从弄堂口往家走,路过小江苏家的馄饨摊子时,小南京对她招手。
卫渺走过去,小南京鬼鬼祟祟地往屋子里看一眼,把手里用牛皮纸袋子装的东西塞给卫渺。
十三四岁的少年给卫渺使了个只有两人才懂的眼色。
卫渺张嘴,无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你在外面磨磨蹭蹭做什么,屋子里的潲水快倒去巷头,一会儿错过收泔水的,家里要臭一天的。”
“来咧~”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