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拿过他喝了一半的杯子,走到窗前晒了会太阳,慢慢将手中的水喝完。
她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程帆说话极有分寸,谈到这种话题,只会带过一句。但他这人公私分明,说到这种事,又无法以轻松的态度、甚至以他工作上一贯的严肃来跟她说话,她只想下意识逃避这个话题。
他们在事业上是两种类型,一个大权在握,最大股东就是自己,都无需向任何人交代;一个需要不断向给予她这一切的人证明自己,稍有不慎,她也不知道有何后果。
她最近并不闲,A市的项目是重点,集团的日常管理,还得谨慎,林建华不在,就更不能在这段时间出什么岔子。
她不会去问他何时回来,一年中,他可能也就这时候陪着孙玉敏。过年一堆人情世故的往来,他没有时间出国。
总不乏外人的臆测集团的归属权,以为就像块蛋糕,两个子女总会分到,不过谁大谁小的问题。林建华与孙玉敏的股权几乎持平,作为孙玉敏的独女,林夏应当得到更多。
对于这样的臆测,林夏觉得还挺好笑,把自己当局外人看八卦、顺便碎嘴几句的好笑感。要自己真这样想了,迟早失心疯。
有些东西无法共享,离得太近,都要被猜忌。既要用她,又要防她。既最信任她,又警惕她。既给她希望,又要让她知道,只能我给,不能你想。
有时心态失衡,她会安慰自己,出门购物吃饭、旅行的机票酒店,都不必看价格。物质上想要的,都能满足自己。这么点辛苦,就是你该忍受的。
只是,她有些厌倦。
一条狼狗,看着前边晃荡着的一块肉,被驱策着不断往前跑去够到它。等待比饥饿更难熬,咬到肉,填饱了肚子后,心却无法满足。也许要将拿着肉的手咬断,才能配得上留下了痕迹的痛苦。
她厌倦了被吊着往前跑,又觉得有点累。
漫长而炽热的夏天快将她晒蔫,林夏放下了水杯,往衣帽间走去。
她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不就一件睡裙吗?夏天这么热,能怎么多穿?真有病的。
睡的好心情也好,林夏难得有心思打扮,可看到衣柜里的Zimmermann的碎花连衣裙,不规则的淡粉色花瓣裙摆,未及膝,能露腿,显白又显个,配双拖鞋很凉快。
还是春天时苏文茜找代购买,问她要不要一起,她顺便买了两条。买来后一次都没穿过,无论工作或宴会都不适合,适合去海岛度假穿。
她拿下裙子比划了下,又放了上去,下午要去公司,穿这个太休闲了。再昂贵的衬衫,成天穿也觉得老气,找了条短裤配T恤,配了帆布鞋出门去吃饭。
林夏去吃了牛排,这是程帆最爱的一家店。他留学时会为了这一顿特地飞去纽约,干式熟成的牛排,最纯粹的浓郁肉感,本市有了门店后,他更是常客。
她本想请他吃的,结果他急匆匆出了门,无福消受这一顿。
牛排端上桌时正滋着油,甚少拍美食照的她拿了手机,拍了张live图,随手发给了程帆。他估计在忙,没有立即回她的消息。
林夏放下了手机,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沾了点黑胡椒。发酵过的牛肉有股醇厚的奶酪香气,在嘴中久久不散。外层烤熟了,内里口感细嫩。
一个人吃饭自然是边看手机边吃,吃到一半,她抬头拿沙拉时,偶尔发现侧前方还坐了个她认识的人,林洲,他对面坐了个女人。
看到林洲也发现了她,林夏端起手边的杯子向他致意。他对面的女人倒顺着他的视线转头往后看了眼,竟然是周倩。
心中略有惊讶,林夏笑了下,同样举了水杯隔空跟她打了招呼。她自然不会起身主动去跟他们say hi,更何况人家这是私人约会,不必去打扰。
工作以外,她跟林洲并不熟。除了上次的商务晚宴,俩人都没吃过一顿饭。
她对林洲的私生活不感兴趣,就算女友是她认识的熟人,也懒得关心。顶多想了下,他们是一个村的,认识也正常。
看到周倩,林夏不由得想起了周旺财,在瓜棚外听了他老婆跟人说的话,当时那一口乡音,她一下子还没弄明白。
后来想了下,这是出去嫖了,原来钱都花在了这上头。林夏觉得挺恶心,从没发现他是这种人,这小姑娘肯定不知道她爸是这种货色。
明年他退休了就让他走人,等她忙完这阵,准备去钢丝厂里挑两个人送去外地培训,再挖个师傅过来负责技术。就算周旺财跟林建华有多年交情在,但这是私企,不养闲人,林夏不会让他留下干个闲差混日子。
林夏吃完就离开餐厅,去隔壁商场买了运动服和跑鞋,再带了杯咖啡回公司。
周倩没想到会在这,和林洲一起碰到了林夏。
这么昂贵的餐厅,是周倩主动提出请林洲的。两人同居,一切开销都是他来,还经常带她出去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