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在开发区,位置较偏。
刚刚下了高速,车开往工厂的路上时,就接连地看到工厂和园区,再看到对面路段上的运输车队,装载着货物,往高速公路的方向走去。
现在再从开发区往市中心驶去,看到不断拔起的高楼,暑假期间大学附近都不绝的人流量,一闪而过的公园,若干座商业中心和聚集的银行等金融机构。
坐在车内观察着一个城市,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的城市,林夏想,自己真是刻板印象了。林建华说她厌恶风险,可能对;也可能是,她下意识想逃离这个地方。
外边不断变幻的风景,建筑被推翻了重建,一片换了新天地的模样。除了城中偶尔的几处老小区,衣服被套挂在外边晾着、还挂了没被晒死的绿藤,像是给破旧的墙体贴上了斑驳的墙纸,蹩脚地掩盖着城市的旧日记忆。
林夏早已认不清这些地方,直到车子经过了一栋楼,红底白字的“新华书店”挂在玻璃外墙上时,她猛然反应过来,与记忆中的A市对上了暗号。
幼年的暑假,只要外婆有空,都会带着她和媛媛姐姐来市里。从公交车上走下来,外婆一手牵一个孩子,买两根冰棍,两个孩子一碗水端平,从不偏袒谁。
先去少年宫,舅舅给媛媛姐姐报了书法课,她也吵着要跟姐姐一起,姐姐长的文弱,人也很有耐心。她年纪小坐不住,上了一堂便说什么都不要去。外婆又给她报了个跆拳道,结果她上了一学期,腰带都不会系。
上完课,再带着她们去书店看半天的书,媛媛比她大两岁,认识的字比她多,偶尔压低了声音给她念故事,更多时候是她抱着字典,边看边查。
外婆在一旁读着已经读了很多遍的《红楼梦》。查字典,也是外婆教她的。
在她三岁前,外婆就拿着家中的硬纸壳剪成了小卡片,写了一个的字让她念。有时会夸她说真厉害,夏夏要多读书,不要像你妈妈,那么聪明,就是不喜欢读书。
看完书,外婆会带她们去吃拉面。她爱吃细的,媛媛爱吃刀削面,两个孩子胃口不大,外婆很节约,总是再拿个碗,再分出一碗面。
林夏头往外偏了下,像是要去找记忆中的兰州拉面馆,却是抑制住内心的某些冲动,凝住心神,不再去想往事。
程帆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怎么了?”
“没什么。”她停顿了下,低头拿了包中的水杯,“想起小时候在这吃拉面,一碗才三块钱,还有好几片牛肉。”
“现在可能要三十块一碗,才能有几片牛肉。”
“很多年没有来过,感觉这发展得不错。”
“是的,特别是这几年京州的房价对寻常人来说难以承受,企业会往外迁。A市这有几所大学,教育资源还行,本地政府招商上也做得不错。”
程帆说完看了眼她的水杯,粉色的,这不是她的风格。
察觉到他的眼神,林夏把水杯递给了他,“喝点吗?”
看着他略带迟疑的接过水杯,仿佛拿个粉红色水杯有心理负担似的,林夏内心翻了个白眼。
他喝完皱了眉,并不喜欢这个味道,“泡了玫瑰?怎么想起喝这个?”
“对,生理期快到了。”
他一言不发地把杯子还给了她,又拿起手机看,车厢内恢复了方才的平静。她收起杯子时,听到了手机信息提示的震动。
是旁边这人给她发的信息。有话不说,非得拿了手机发信息,能是什么好话。
林夏看完,想瞪他一眼时,他倒是装正经地看向了窗外。
饭局不是在什么高端酒店或私人会所,是一个居民楼下的饭店。
一道围栏之隔的小区内,角落里种着一片绣球花,一朵朵的小花堆叠着。淡粉、浅紫、深蓝色的无尽夏,在一株上都能生出这温柔到让人心动的颜色。
林夏多看了眼,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夏天在外边看到时,她总忍不住多看几眼,每次看到都觉得很美好。却没有想拥有过,没心思养花,现切的要养护和更换。
慢了两步,程帆已在前边台阶处等着她,她移开视线,跟着他往饭店里走去。
饭店的面积并不大,六点,日头还没彻底落下,外边依旧很热。一楼是小桌,为了增加座位,过道都难行。就餐环境没那么舒适,甚至颇为吵闹,但大堂等候区都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两个站着的。
已经等待了二十分钟的食客看着这一对衣装精致、气度不凡的男女没有被叫号,就走了进去。有人看到女人身上背着的铂金包,算了,有钱人,懒得计较;有等的不耐烦,看他们上了楼,气冲冲地跑去问了结账处的服务员,你们这都不让线上取号,非要让人来这等着,那为什么他们不要排队。
结完账的服务员回了句,人家是老板的朋友,又不占用你们的位置。
二楼地方依旧局促,只放了三张大圆桌,但上来时往右有条单独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