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珉擅自领着赵叔住进自己的别墅,是在初三下学期的时候。对赵叔陈珉编造了远房舅舅的身份,说是退伍归来,渴望家中有个亲人相伴。养父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连声说了几个“挺好,挺好”,此后便鲜少再踏入陈珉的别墅,陈珉也只在节日的家族聚会上,能见上养父一面。
一个月前,赵叔手执陈珉留下的电话纸条,他对这位初中生说过的话早已忘记,但纸条上那串号码下方,却写着“颐和908”的字样,那几个字在一直他的心中挥之不去,因为那正是意外受伤的孩子所住的医院病房。几经思量,他还是拨通了电话。
陈珉带着赵叔前往了医院,并不是去病房。而是进了监控室,室内大屏幕中画面闪烁着,内容来自那病房外的监控回放。画面中,孩子坐在轮椅上,脸上洋溢着不符他当前状态的乐观笑容,并埋头于手中的漫画书,奶奶在一旁缓缓推着轮椅,画面温馨而又略带几分不真实。赵叔凝视良久,心中满是歉意,却未曾察觉异样。直至即将踏入病房之际,那孩子突然间从轮椅上轻盈跃起,步伐中带着一丝急切,直奔病房内的厕所而去,赵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家人欺骗了他,用的是那孩子的身体去完成的欺骗。
怒火在他胸中爆发,赵叔紧握的拳头,几乎要将手中的矿泉水瓶捏碎,水珠沿着指缝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然而,他的拳头又缓缓松开,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独自一人走出了医院大楼。
行至路边,赵叔无法再抑制内心的情绪,他低下头,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懑与不甘都化作嘶吼,声音由低到高,直至声嘶力竭,筋疲力尽。最终,他瘫坐在草地上,脸上却浮现出久违的微笑,那笑容让周围想要伸出援手的人们都停下了脚步。此后,医院方面以骗取医疗保险为由,向他们发出了警告与拉入了黑名单,但并未再深究此事。那家人也没再找过赵叔。
时光飞逝,大哥远赴海外后,别墅最终由四弟接手。又闻宋院长为詹鸿威领养了两个年幼的弟弟。陈珉早已搬离了养父的家,对家族中新来的弟弟们,也少了接触。即将步入高中的他,心中开始盘算起,如何在家族中赢得更多的关注与认可。
直至高一开学的摸底考,陈珉用他规划好的方式,成功以全校第三的优异成绩脱颖而出。周末,詹鸿威驾着新车,带上陈珉前往本地最负盛名的旋转餐厅。那是陈珉第一次体验旋转餐厅的魅力。他俩随意落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落座后詹鸿威说:“在这里,无论坐哪个位置,都能在旋转间饱览全部美景。”起初,他还半信半疑,但随着餐厅缓缓旋转,眼前的景致随着旋转如画卷般铺展,惊讶之余陈珉依旧很好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想被看出内心的活动。
多年后,当陈珉再次坐在那家旋转餐厅,独自品尝着红酒与顶级牛排时,他已不再需要顾及旁人的眼光与言语,可肆意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悦与满足,因为此刻的他,已是这家餐厅的半个主人。
高中开学前那个月,赵叔依着陈珉的指示,很快在十三都青木村最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莫同的家。宅院之外,是一片狼藉,破旧的衣物与杂物堆砌如山,在这堆杂物的缝隙间,赵叔发现下面压着的,是许多的教材书籍与学习笔记本。随手拾起一本练习册,翻开后,便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解答文字跃然眼前,字迹虽不工整,却透露出一种超乎年龄的成熟。正当他沉浸时,一名女子突然闯入视线,她打扮得颇为成熟,一头大波浪卷发随风轻扬,眼神中闪烁着精明与算计。她猛地夺过赵叔手中的练习册,说:“别乱动,这些都是要卖钱的,你要买吗?”
赵叔微微一笑:“我是教育局的,正在找莫同同学。请问,您知道他此刻在何处吗?”
女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凑近前来,压低声音道:“教育局?当官的来这儿是有啥好事?不会是来发钱的吧?要想找莫同,你得先问我。家里其他人都指望不上的,就我还盼着他能读书出息。不过嘛……”说到这里,她巧妙地抬起了手,指尖在空中轻轻划动,暗示着某种交易。
赵叔心领神会,从口袋中掏出一沓钞票,塞入女子手中:“明天下午四点,能否劳烦您,带莫同到镇上图书馆?届时,自然还有重谢。”女子听闻,脸上瞬间绽放出谄媚的笑容,连声应承:“老板放心,明儿个一定准时到的,准时哦!”
次日,未到四点,图书馆外已见那女子领着一位少年早早等候。陈珉从车内走出,与赵叔并肩而行,目光锁定着眼前的那少年。接着赵叔递上装满钞票的信封,轻声道:“逛完图书馆后,还得麻烦您送莫同回家。”
“包在我身上,老板,下次有事还找我。”女子接过信封,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步伐轻快,显然是对到手的信封满心欢喜。
图书馆内,莫同随着陈珉走过社会科学书库,走过外文书库,最后在工具书库停下了脚步。陈珉挑选出一本医学书籍,递予莫同,试探性地问道:“你对医学有兴趣吗?”
莫同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医学?现在我对什么都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