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太医正捂住额头转了一圈,“孙尚宫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皇后娘娘凤体欠安,你就快些让开,好让微臣替娘娘瞧瞧!”
孙尚宫脸色发白,却抿了抿唇,依旧杵在原地。
“皇后娘娘莫非是觉着这里人太多不便诊脉?只是身体要紧,娘娘千万莫要讳疾忌医啊。”尤管彤眉头微粗,清丽绝伦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善解人意。
孙尚宫这么一拦,即便是尤管彤不提醒,敏感如姜润也早就觉出不对来了,他脸色一沉,指向孙尚宫,“你让开,即刻让太医正替皇后请脉。”
姜润发了话,即便是孙尚宫再不情愿也不敢当场违逆,否则就是忤逆君上,别说她了,还会连累了主子郑美贻。
孙尚宫满脸的不甘,她担忧地回头看了郑美贻一眼,这才灰白着脸色磨磨蹭蹭总算是让开了路。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只见郑美贻半掩着脸坐在案几后面,看上去似乎的确像是身子很不舒服的模样,太医正松了口气,躬了躬身,忙上前替郑美贻把脉。
谁知太医正刚展开素色手绢,还没铺到郑美贻的手腕上,便觉一股温热、黏腻还夹杂着酸腐味道的液体迎面击来。
郑美贻强行忍了这许久,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胃部的不适,又惊又怕,一口喷吐在了太医正的脸上。
新鲜出炉的秽物顺着太医正的发丝胡须滴答滴答往下淌,太医正扎着两只手呆愣原地,他从医四十年,还从未、从未遇见过这样的状况。
想擦,又不敢,想哭,仿佛也不太合适。一时间,无辜的太医正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张老大夫略带同情地看了这位急于表现以至于横遭祸害的同事一眼,难得发了回善心,“陛下?”
姜润强忍着恶心闭了闭眼,飞快挥手让太医正赶紧退下梳洗。
还杵在这儿干嘛?没瞧见那些个宫妃命妇们已经是一脸的菜色了吗?想想也知道,这些人不过是碍于这是宫里,才强忍着没跟着吐出来。
“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赶紧过来替皇后收拾干净!”
姜润带领赵贵妃等人齐齐捂住口鼻后退一步,他想笑一笑从而缓和下这诡异的气氛,却终究没能成功,最后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这句话。
孙尚宫闻言扑到郑美贻身边,手忙脚乱地抽出帕子替郑美贻擦拭嘴角。
其实叫向晚说,郑美贻还挺幸运的,方才她吐的那口大多都喷在太医正的身上了,她自己衣服上反而还算干净。
不过,若问郑美贻,她宁可当场碰死也不想要这种幸运。堂堂大周朝的皇后,在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竟当众喷了太医一脸,传出去,她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了!
今后,她还怎么端出威严母仪天下?郑美贻只觉着自己这辈子都完了,更不要说,更不要说……
想到这里,她惊恐地将手缩回衣袖之中,在人群中锁定了向晚的位置,看向她的眼神恨意滔天。
自己落到如今这步田地,都怪向氏和赵氏这两个贱人!
先是那可恶的向氏故意提起朱明月,扰得她心神大乱,赵氏才有机会步步紧逼,借皇上之口逼她喝下这淮山羹!
郑美贻自小一碰茯苓就会呕吐不止、四肢发出红疹,因此她一直都十分小心地避开这种药材。
然而,今日她却被向晚吓破了胆子,以至于重新回到宫宴上后便一直心神恍惚,再被赵贵妃一气,所以根本没有尝出来这羹里放有茯苓,这才中了招。
不过,当众出丑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郑美贻从未想到,大公主,妩儿她竟然也有同样的症状!
不行,绝对不能让人将她的病和妩儿的联系在一起!
危机之下,郑美贻的脑子转得飞快,她立刻伏地请罪,求姜润赶紧放她离开,只要离了这里,一切便还能够遮掩过去。
“臣妾身为中宫皇后却殿前失仪,本该求皇上责罚的,只是现下实在是浑身无力。还请皇上准许臣妾先行告退,待日后臣妾定脱簪待罪,领取责罚。”
郑美贻边说边喘气,做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想要激起姜润的同情。
只可惜,同情是没有的。
此时此刻,姜润已经彻底厌恶了郑美贻。只是她吐都吐完了,除非当场休妻,姜润都已经跟着颜面尽失,他还能把她怎么着?难不成留在这里,等她再吐一次?
“既然皇后不舒服,就早些回去休息。”姜润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这里他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大家也都散了吧。”
目的达成,郑美贻心底一松,忙拜下去叩头谢恩,准备告退。
“诶,皇后娘娘,您脖子后面一颗颗红红的,这都是什么?”谁知就在她起身时,向晚却忽然出声。
郑美贻心下一惊,忙抬手去遮,广袖滑落,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腕,倒让人将上面遍布的红疹看了个一清二楚,顿时,殿中响起嗡嗡的议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