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深夜,贺妈妈还是以向晚的要求为重,她应了一声,忙转身下楼借了客栈的厨房烧了壶热水上来。
“姑娘,水来了。”贺妈妈将水倒进盆里,拧了把帕子,先服侍着向晚洗了把脸,又擦洗了手脚四肢,这才轻轻将她那身被汗湿的衣裳解开,准备擦拭肩背和前胸。
往常在向府,这些活都是由寿儿几个做的,贺妈妈不由看了眼自己粗糙的手,这些年,为了活下去她什么活儿都干过,双手早已不复往日的细嫩,却没想到还有贴身服侍主子的这一天。
“姑娘忍着些,奴婢很快就好。”她为了不碰到向晚的伤处,贺妈妈尽量轻手轻脚。
“用过药已经好多了,一点儿都不疼,妈妈不必担心。”向晚宽慰道,贺妈妈有条不紊的样子,像极了从前在向府时照顾明珠的时候。
受了这么重的伤,哪里会有不疼的?贺妈妈眼圈一红,手下的动作却越发轻快了。
一下、两下,贺妈妈粗粗清理完向晚背上的血污,正准备换块儿干净的棉布继续擦拭。
突然间,向晚只听“啪嗒”一声,是贺妈妈手中的抹布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向晚惊讶地转头,却看见贺妈妈面色煞白,颤抖着双唇呆立原地。
“不、不可能,不,这、这怎么可能?”贺妈妈仿佛没有听见向晚的询问,兀自喃喃。
“妈妈?”向晚提高了声音,贺妈妈这表现太反常了,即便是自己当初将她“捉”回府那次,她也没有如此惊慌失措。
贺妈妈,这是看到了什么?
“姑娘……”贺妈妈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看向向晚的目光十分复杂,震惊、欢喜,却又带着那么一丝迟疑。
向晚缓缓将衣裳穿好,这才转过头审视般看向贺妈妈,“妈妈应该了解我,最不喜欢拐弯抹角,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若是不想说也无妨,那么不如就先起来。”
一向敬重向晚的贺妈妈这一次却依旧跪在地上没动,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她有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向晚的耐性很好,不催促,却也不说话。
一时间,贺妈妈感受到莫大的压力,挣扎良久,她仿佛彻底下定了决心,虽说明知向晚不会相信,虽说明知会打破向晚现有的幸福平静,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做到隐瞒。
就让她最后再自私一回。
“姑娘,”贺妈妈闭了闭眼,开始陈述时已是一脸的淡然,“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奴婢曾经告诉过您,奴婢流落街头之前,曾是满门被诛的尚书府朱家的下人?”
虽说将贺妈妈留在身边,向晚一开始是打着从她口中获取些从前之事的打算,然而经过接触,她发现对于当初的那件事,贺妈妈知道的并不比自己多。
从那以后,向晚只将她当做朱家旧人收留在身边,希望尽一份责任,未曾料到在报仇雪恨之前,她们还有再次谈起朱家的一天,而且,还是在这间客栈里。
“当然记得。”
向晚微微一笑,灭门之恨,她又何曾一日遗忘。
“只是奴婢并未告诉过您,”听向晚说她记得这件事,贺妈妈感到松了口气,否则,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奴婢并未告诉您,奴婢其实是朱家二娘子的奶妈妈。”
“我观妈妈谈吐文雅,既在朱家做事,定然也不会是那等粗使的婆子。”向晚笑了笑,仿佛并不意外。
“奴婢粗陋,不过勉强对得起从前夫人的调教罢了。”贺妈妈自嘲一笑。
只可惜娘子她并未见到过朱家的鼎盛时期,看了她便觉不错。想当初,大娘子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那才叫知书达理。走出去,不知道的还当是哪家官宦人家的小姐呢。
“奴婢是太太的陪嫁,运气不错,太太生下二娘子后,奴婢也跟太太前后脚生下了逢春。”贺妈妈的思绪回到了自己刚生下儿子那时候。
原本,二娘子的奶妈妈并不是她,而是牙行推荐来的一个专做乳母的妈妈,谁知那妈妈疏忽,一日竟在二娘子午睡时打了盹。
那时二娘子刚会爬,好动的不行,午睡提前醒来,没人看护,爬着爬着就拉扯到桌布打翻了烛台。
滚烫的蜡油全都洒落到二娘子背上,痛得她哇哇大哭。
事后,朱夫人发落了二娘子乳娘和屋里的丫鬟,又想起来刚生完孩子的贺妈妈,便招她进府,做了朱明珠的乳娘。
“……好在那时候天冷了,二娘子穿得多,揭开衣裳后,背上只透进去几点油,养了些日子也就痊愈了,不过终究是落下了疤。”
随着贺妈妈的述说,向晚想了起来,那时候,是发生了这么一件事。还记得因为明珠背上落了疤,阿娘自责得不得了,舅舅也从蜀中寄来了芙蓉白伏膏。
明珠用着,疤痕淡了许多,只是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为了安慰阿娘,朱明月只好想了个法子,“这疤看着倒像个小北斗的形状,都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