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会儿,雍王就被鹤龄领了进来。
没有请坐,没有看茶,迎接他的只有冷冰冰的向晚,面无表情的贺妈妈,以及一脸嫌弃的寿儿,一时间,屋中安静的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没有虚与委蛇,明晃晃的,写满了这里并不欢迎他几个大字。
面对此情此景,原本打算像往常一样,或是说几句俏皮话、或是用精心设计好的理由将一切糊弄过去的雍王第一次说不出话来。
他的人生分为两个阶段,父亲被废之前,所到之处众星捧月,父亲被废之后,所到之处避之不及。
从来人们对他不是带有目的的讨好,就是充满算计的打压,为的,都是为了迎合那皇位上坐着的人,曾经是翁翁,现在,则是他那个好叔父。
唯有向晚,他知道对方因为某种原因并不喜欢他,甚至也不赞同他的行事风格,却唯有她肯当面指出他的过失。
他知道,无关利益,向晚是唯一一个希望他改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真正考虑过将他当做朋友相交的人。
是的,朋友……
可现在,雍王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失去了什么……
“你,你这地方还不错哈。”憋了半天,雍王只干巴巴地瘪出这么一句话来。
丢人,真是太丢人了,门外的柳腰以手遮眼。
虽说他是王爷的小厮,可这回却也要摸着良心说一句,尤娘子这事儿,王爷实在是办的太不地道了,活该三娘子生了这么大的气。
现在招人嫌弃了吧,该!
柳腰才不想跟着这家主子遭人冷脸,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包酱牛肉,悄悄对寿儿招了招手。
寿儿不动声色地吸了吸鼻子,片刻后,高傲着一张脸贴墙挪了出去。
“贺妈妈,您去前面看着点儿。”向晚见状,一脸黑线地吩咐道。
贺妈妈原本打定了主意,要留着这儿死死盯住雍王这个登徒子的,无奈向晚开了口,她败下阵来,只得有气无力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两人走后,雍王松了口气,正待开口,向晚却不打算跟他寒暄。
入了冬,边关打了几回仗,安国公跟关渡之间的争斗越发激烈,正如向晚所预料的,两人还是走到了将争权夺利摆到了战争胜负、百姓安危这些事上头这一步。
为了坑对方,两方势力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总算是向星机敏,跟着几个老沉稳重的将领打了几回仗后,就摸索出些许心得来,即便在安国公与关渡的夹缝中,依旧立下了些不大不小的军功。
方才那些士子们口中说的朝廷打了胜仗,就是说的向星。
据说西路军的一些老将门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许多都落下泪来,只道是老天有眼,让小将军继承了向老元帅于作战一道的天赋。
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向夫人的。
前几日,向晚收到向星通过秘密渠道传回来的信,除了与她通报西北的局势外,也提到了雪藤的消息。
“我们的人已经在祁山上发现了雪藤的踪迹,待到生长成熟,就会采下根茎快马加鞭送回,还请王爷再耐心等上一段时日。”向晚淡淡地陈述着事实。
“我,不是……”雍王想说他今日来不是为了催问药材的,却被向晚打断了。
“这件事后,我们也就算是两清了,”向晚看向雍王的目光十分漠然,“那么,也希望王爷记住,从今王后玉嫔就与王爷无关了,若是王爷再对我的人伸手……”
向晚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匕首插到桌上,“我绝不会手软。”
看着一半没入木头里,刀柄还在尤自乱晃的匕首,雍王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泛起一种于他而言完全新鲜的钝痛。
当初他推出尤管娘,不过是看出了向晚对她莫名其妙的关注,顺势而为。
除了作为一枚安插进宫可能会派上用场的棋子外,更多的,是在向晚拒绝了跟他合作后,想借机与她有进一步的接触。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他曾告诉自己,向晚是这么些年来他遇到最为合适的帮手,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将人拉拢过来。
从功利的角度说,这个做法并没有错,因为尤管娘,他确实多了许多与向晚说上话的机会,甚至对方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防备与排斥他。
只是后来,向晚对尤管娘和小桃红的关注与看重,尤管娘对向晚的信任,实在是超出了他的预计,就好像,三人间存在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牵绊一般。
看着一如初见时冷漠的向晚,雍王嘴角牵起一抹淡笑,事到如今,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即便有再多都原因,他算计了尤管彤这件事是真的,他引导着向晚相信他,一脚踏入局中这件事也是真的。
或许他早己改变了心意,可事实即成,论迹不论心,这,便是真相。
更何况,向晚也没冤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