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妃的身后之事,可谓是极尽哀荣。
据说皇上哀恸不已,辍朝三日以示哀思。不仅下旨追封她为贵妃,以皇贵妃之礼下葬,还让王嫔所出的大公主为其服丧。
理所当然的,明贵妃的死也在后宫前朝掀起了惊涛骇浪。
首当其冲的便是当值的太医。
据说没能救回明贵妃让他自责不已。在贵妃走的当晚,太医留下一封悔过书,自焚于太医院值房。
不仅将自己烧成一具焦尸,也将汪贵妃怀孕以来的脉案药方一并烧了个干净。
紧接着便是明贵妃的陪嫁宫女以死相谏。
据说那个叫做侍书的婢女拦在汪贵妃的棺椁跟前,泣血陈诉着明贵妃之死的种种蹊跷,矛头直指郭贵妃和苏美人。
明贵妃走后,没能护她周全的侍书内疚不已,干脆一头碰死在灵堂之上,追随主子而去。
皇上当场震怒,即刻下旨幽禁郭氏于麟趾宫,并将美人苏氏以及麟趾宫的一干宫人太监押入慎刑司审问。
又感动于宫女侍书忠心殉主,特允其为明贵妃陪葬。
在郑皇后的亲自垂问下,慎刑司不分日夜对苏苹等人进行严刑拷打,不到一日的功夫,就从苏苹那里拿到了认罪供状。
据说苏苹承认自己受到郭贵妃指使胁迫,设计明贵妃滑倒以致小产一事。却不曾预料到汪氏如此体弱,也竟跟着一名呜呼了。
或许是受刑太过,在慎刑司阴暗的大牢里,苏苹不治身亡。被发现时,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每想着一句从宫中传出的消息,向晚就往面前的火堆里放进一张纸钱。
早已约定好的见面,没想到只差了一天时间,就成了天人永隔。
今日是汪望舒的头七,她特意来这迎祥池畔替她送行。
天色已经微微擦黑,绵延不绝的细雨打落在向晚脸上身上,带来阵阵寒意。
这寒意,却远敌不过她心中更冷。
张老大夫说,他虽只把了一次脉,但却足以确定,汪明妃母体强健。
之所以会滑胎,根本不是摔跤所致,而是,而是被人用虎狼之药生生灌下来的!
那样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子,竟死于这样残忍的阴谋。
望舒她,是被活活疼死的!
向晚痛苦地闭了闭眼,脑海中满是汪望舒清丽的淡笑。
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十多年的光阴于她而言如苍驹过隙,于郑美贻而言,却是日日夜夜的发荣滋长。
她以为她还是当年那个只会装可怜博取同情的郑美贻,却不想,她的贪婪与阴毒,她的卑鄙与狠辣,也会随着年岁一点点长进。
是她,低估了郑美贻……
蓦然,一把油纸伞撑过向晚头顶,隔绝了冰冷的秋雨。
向晚仿佛知道来人是谁似的,她并未抬头,继续无声地往面前的火堆里送着黄纸。
火焰无情地吞噬着它所能碰触到的一切,燃烧,毁灭,映衬的女子脸上通红一片。
雍王缓缓蹲下,一手替向晚撑着伞,一手捻起几张纸钱往火堆里扔去。
“没想到你跟汪家大娘子还有这等交情。唉,也不知哪日本王死了,会不会也有人来这迎祥池畔,烧上几张钱纸。”
眼帘微微低垂,向晚没有理会雍王的后半句话。
汪望舒啊,是她重生之后,除了向家人外,头一个对她这个“傻儿”释放善意的人。
“我叫汪望舒,今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她的语气是那么多理所当然,从未问过自己的意思呢。
向晚仰起头,逼回了眼中的湿意。
“你这人啊,看着冷清,实则最重情重义不过。”见向晚不搭腔,雍王又自说自话起来,“看你今日对汪大娘子尚能如此,本王也就放心了。”
听他一直称呼汪望舒为汪家大娘子而非明贵妃,向晚倒看雍王顺眼了些,看来这人也不全是胡闹混账嘛。
以望舒那样的性子,必定不愿死后还与那人有所牵扯。
“王爷说话,从来都是这般百无禁忌的么?”向晚斜睨雍王一眼,“你便如此希望有人给你烧纸?这愿望倒是稀奇。”
她摇了摇头,先太子妃那般贤淑端庄的一个人,竟会生出来这样一个儿子。
王找寻白藤之事。”
若是没有白藤,想来离自己收纸钱的这一天也差不远了。雍王自嘲地想。
片刻后,他又凤目一挑,舔着张脸往向晚眼前凑,“原是本王想左了,方才三娘子那么问,是想知道本王幼时之事?”
冷不丁的,向晚被雍王突然放大的俊美脸庞晃花了眼,她伸手将人往后一推,“多谢,不必!”
又不是没见过。
他小时候,不就是转着两只小短腿背书么?想当年,本姑娘还抓过糖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