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相这样的人,遇事难免想深一层,向家在此时提出重审旧案,若只是误打误撞倒也罢了,可若是故意为之,那这背后的心机就深不可测了。
因为,所谓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想看到什么样的“真相”。
即便没有杨大、莺儿这些证人,即便没有玉簪这个关键证据,即便秦家真的无辜,今日都不能阻止向家“翻案”。
有了这些,向家只是赢得更加光明正大而已。
到了现在,比起向家来,反而是他们这些人更加迫切地想要坐实郭家和秦家的罪名。
一时间,赵相的心情有些复杂,他的目光依次滑过面前的向家三人。
入眼的,却只是历经沧桑、面容悲切,再不复往日横刀立马风采的向老夫人和刚刚展露头角却略显稚嫩的少年向星,以及默默站在祖母身后,轻声细语劝慰着她的向家三娘子。
怎么看赵相都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向家怎么会有这样一位不仅能看穿朝堂局势,还懂得因势导利的人物?他轻笑着摇了摇头。
思忖间,秦玉娇已被带到。
不过一个上午未见,秦玉娇就头发蓬乱、衣衫潦草,再不见了往日那种用珠宝华服刻意堆砌出的雍容富贵。
这样的她,倒让向晚看着顺眼很多。本来嘛,相由心生,这才该是秦玉娇这种恶毒之人的本来面目。?
没想到自己灭了那么多口,拉拢了吴推官,到头来却是替别人做嫁衣,秦宗简直郁闷地想要吐血。
见秦玉娇来了,也顾不上方才被郑卓然暗伤后感到不适的胸口,他苦苦劝说,让她赶紧将幕后之人供出来。
捏着郭家这张底牌,比起害怕,应该说愤恨一词更适合用来形容现在的秦玉娇。
她笃定郭家为了保住当年的秘密,绝对不会任由自己被审。因此无论秦宗怎么说,秦玉娇只打定了主意不开口。
直到她发现自己已经被郑卓然休掉时,秦玉娇的脸上才出现一丝慌乱之色,“不,这绝对不可能!”
在她的心目中,秦宗无所不能,又怎么能坐视自己被休掉?秦玉娇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阿爹,姓郑的这么欺负女儿,您难道就这么看着?”秦玉娇质问秦宗,“阿娘去的早,您明明说过不会让我和弟弟受半点儿委屈的!”
“你!你!”秦宗颤抖着手指,面对这样不知所谓的女儿,他心头五味杂陈。
秦家出身低微,秦宗从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白眼,再加上发妻过世的早,他曾发誓绝不会让一双儿女再走自己的老路,有什么都是尽力满足。
难道说,难道说,他竟错出了?
看着女儿那张无知到无畏的脸,想着还被关在牢里的儿子,秦宗忽然有种想仰天大笑的冲动。
可叹他秦宗一辈子小心谨慎,就连当年的朱尚书都被他骗了过去,不想阴沟里翻船,竟败在了一双不争气的女儿手中。
郑卓然才不会像秦宗一样惯着秦玉娇,事到临头都还在包庇女儿,他一脸厌恶地看着前妻,“你害死向二爷,又将弟媳推下山崖,这样的毒妇,难道我郑家休不得?”
“我恶毒?”秦玉娇蓦然扭头,恶狠狠地瞪着郑卓然,“若论手段毒辣、丧尽天良,你们兄妹才是这天下间最最恶毒之人。想当初,朱……”
郑卓然眼神一暗,啪的一巴掌甩在秦玉娇脸上,将她口中的话全数堵了回去,“若想留着秦玉威那条贱命,就把嘴给我闭紧了!”
咳、咳咳,秦玉娇干呕几下,竟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啊!”看着地上的两颗牙和满手的血迹,秦玉娇惨声尖叫起来。
“郑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汪尚书面带薄怒,郑卓然还是跟在青州时一样的嚣张,竟当着满堂官员的面,公然恐吓人犯。
“尚书大人难道没听见?这毒妇越发疯魔了,开口就连皇后娘娘也敢胡乱攀污,我不过是略微惩戒一二。”郑卓然淡淡回应,根本没将汪尚书放在眼中。
“哼!”汪尚书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秦氏,你有什么话大可当堂供述,本官倒要看看,谁敢在公堂之上动你!”
只可惜,不知是方才郑卓然的威胁起了作用,还是秦玉娇还等着郭家来救他,并不想说出那件事与郑卓然鱼死网破。
虽说汪尚书发了话,她还是目光闪烁着改了口。
“回大人的话,民妇刚刚说得不对。大人们都不知道吧,郑世子他不止对待发妻手段恶毒,而且根本就是不能人道,哈哈,哈哈哈。”
说罢,她竟坐在地上,癫狂地大笑起来。
联想到他们成婚多年无子,以及前一阵郑卓然喜好娈童的传闻,以及今早秦玉娇红杏出墙的事,吃瓜群众们都认为此事是真,一时间沸腾了。
汪尚书则气得面色通红,将惊堂木拍的啪啪作响,“成何体统,这简直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