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卓然阴沉着张脸,并未阻止汪帅司。只要这些人还留在这里,那么一切就都还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想起了昨日暗线来报之事。
昨日借着放河灯出去的除了那群小娘子外,借机跟出去、或是打发下人出去的,有四家。分别是雍王、孟九章、苏家和高柳县令魏嘉。
雍王那蠢货按捺不住去了青楼,孟九章据说是会了旧友,吃了十几日的素,苏五郎带着六郎偷偷跑去流亭居开荤,而魏嘉则是沿河逛了逛,看了会儿放河灯。
有问题的到底是谁?
雍王暂且先放一边。
魏嘉深受汪桢详的赏识,会不会受他指使?
孟九章到底为何突然告病,有没有与人勾结?
而到了青州后,一直巴结谄媚自己的苏家,真如面上这般清白?他们背后又站着谁……
咔嚓!
天上一道闪电滑过,紧接着便是一个响雷劈了下来。
谢二娘子惊呼出声,紧紧抓住姐姐谢大娘子的手。向早也往向晚身边靠了靠,安慰道:“三妹妹,你别怕!”
斜了眼整个挂在自己身上的向早,向晚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怕啊?
“这是谁选的日子?怎的法会才做了一半,就风雨大作起来,还电闪雷鸣的,这可不多见。”不知哪家的太太小声嘀咕了句。
“怕是那些战死的将士冤屈太重,不肯接受这祭祀吧?”有位太太看热闹不嫌事大,脱口而口。
话音刚落,她旁边的妇人就用胳膊肘狠狠撞她一下,悄声提醒,“中元本就多雨,这有什么奇怪的,不懂就别瞎说!”
那太太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了。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落进每个听到这句话的人心里,便像野草似的疯狂生根发芽。
一时间,天棚中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嗡嗡声。
向家三姐妹靠在一起,向晓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是三人里最胆小的,还有几个小娘子直接吓得紧紧贴在一起。
苏苹不屑地扫过这些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娘子,她挑了挑眉,“怕什么?那冤死的几万将士又不是咱们青州人害的。最该死的已经死了,现在还跪在那呢!”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逆臣朱廷瑞的铜像孤零零跪在已经空出来的山门前,冰冷的雨水冲刷在他身上看不清样子,却越发显得面目可憎。
小娘子们都松出一口气来。是哦,她们又没害过人,便是那几万将士心中有怨,冤有头债有主,自然也该找害了他们的人去。
向晚抬头看着因为乌云聚集而显得越发浓黑的天空,嘴角挑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倘若军资案背后黑手就是郑卓然等人,那么现在,无辜枉死的阿爹跪在地上身负骂名,凶手却堂而皇之的祭祀起冤魂来,这叫几万将士的在天之灵,怎能不震怒?
怒吧!
就让狂怒捅破这天!
殿中传来的木鱼声混杂着诵经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宣告着祭祀即将进入尾声。同时,也将人们压抑已久的情绪和紧绷的心弦推向高潮。
毫无征兆的,一道巨大而粗壮的闪电照亮了半边天空,紧接着,一声响彻云霄的惊雷兜头劈下。
“轰隆隆!”
“啊!”
诵经声戛然而止,不知多少人抱着脑袋蹲下身子厉声尖叫。
只因那雷声实在是太近了,就像是直接劈在了人们脑袋上似的,大地也为之震颤。
“天打雷劈啦!”
那些有经验的老人,直接叫出声来。他们可以肯定,方才那个雷绝对是打在了地上的,就是不知那被劈中的倒霉蛋是谁了。
一时间,无论是天棚里还是天棚外都乱成了一团,喊叫声、哭泣声、奔跑声,声声不绝于耳。
“三妹妹!大姐姐!三妹妹!大姐姐!”向早整个人都语无伦次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喊些什么。
“二姐别慌,我跟大姐都没事。”向晚将吓傻了的向晓往向早怀里一塞,又交代了句,“我去看看太婆和阿娘她们怎么样了。”就一头挤进混乱的人群里,朝前面冲去。
经历了这场天灾,人们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全都高喊着家人们的名字,努力寻找失散的亲人。
“他七舅姥爷,您没叫雷给劈了吧?”
“他二婶子,你还好吧?”
“快来人啊,他三叔腿摔断了!”
向晚费劲千辛万苦,这才总算是找到了向老太太和向夫人。
老太太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虽面上还带着些许惊悸,向晚赶到时好歹能自己站稳了。
向夫人却在瘫坐在地上,像抓救命稻草般紧紧握着佛珠,用手拍着胸口,一声接一声直喘粗气。
而向夫人身后,谢夫人鬓发散乱地晕倒在地,汪夫人正半跪在地上,给她掐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