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见状心中一凛,熟悉郑卓然的人都知道,若是他忍不住抚摸剑鞘,那便是动了杀机的表现。
此时他坐在房中并未佩剑,因此这才下意识触碰了下腰带。
看来自己主子对向家还是十分防范的,青松大气也不敢出,忙抱拳行礼,恭声应下。
见郑卓然许久都未曾开口,青松与来时一样,悄无声息退了出去,留下郑卓然独自半隐在一片阴暗中。
次日,向老太太和向夫人也听说了孟先生收下了向星为关门弟子的消息,心中很是欢喜。
特别是向夫人,欢喜得简直有些失态了,她紧紧拽住向星的手,一叠声问着,“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在得到向星第八次肯定的答复之后,向夫人这才抚着胸口念了声“阿弥陀佛”。
在向夫人看来,能被孟先生收在门中,简直是向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儿子今后,便是个进士也十拿九稳了。
欢喜过后,向夫人又嗔怪上了,“你们两个孩子,这么大的事,居然也没跟家里商量一声,就这么拿着信冒冒失失找上门儿去了。”
“若是万一孟先生他不肯认,岂不白白错过这么个机会?”想到这种可能,向夫人后怕不已。
自打昨日过后,向星对着孟先生,那叫一个发自肺腑的尊敬推崇,自然听不得哪怕半点儿质疑他先生的话。
听亲娘这么说,他立马出声反驳,“先生性情高洁,才不是这样的人,阿娘您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向夫人闻言呵呵干笑两声,摩挲着念珠不再言语。
反正么,孟先生二话没说就收下了她儿子,是高洁!高洁好啊!
向老太太却不是那只看结果的人,对于孟先生收下孙儿这事儿,她其实还是有些疑惑的。
于是,她挥手将向晚招来身边,拉着孙女儿的小手,细细问起了事情的具体经过。
待知道了竟真的就是因为朱老学士曾写给丈夫的一封回信这么简单,向老太太不禁感到十分遗憾!
昨日向星和向晚来报备出门之事时,她正忙着练养生功夫,也没细问,就挥了挥手放了两个小的出去。
早知如此,她就该先将那信给截留下来,要知道,那可是朱老大人的亲笔啊,亲笔!
老太太颇为遗憾地咂了咂嘴。
她们年轻那会儿,这朱老学士还是朱小学士,彼时他刚刚高中状元,正所谓春风得意,那可是万千小娘子、小媳妇们的心中偶像。
那时候,每回只要听说朱状元又出了新诗集,书斋门口排队的小娘子小媳妇啊,回回都将书斋的大门给挤破了。甚至为了买到本限量签名版的,大打出手的都不在少数。
因此,每回卖完诗集,书斋门口总会遗落下一地的汗巾子、手绢子、珠花、绣花鞋一类,好不热闹。
这其中不仅仅有朱状元的确文采风流的缘故。另外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据说朱老学士年轻的时候是个一等一的美男子!
老太太有个秘密,就是她还未出阁时,也曾偷偷拿了零用银子去买诗集。只可惜那时家境也不算太富裕,她能买的只是不带签名的普通版本罢了。
后来,丈夫得罪了衙内,夫妻两个不得不背井离乡。
想到与丈夫一起闯荡西北,从小兵做起,肩并肩拼杀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她早就没了年轻时风花雪月的心思。
老太太彻底将自己对诗啊歌啊的向往深深埋藏在了心底。
直到那一年,丈夫立下大功,终于升了校尉,她夫妻二人方才得了些许的闲暇。
只记得那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巡营过后,她和丈夫两人偷偷摸出营区,一口气跑到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包上。
解去铠甲,坐在山头,吹着黄沙,面朝着家乡的方向,对着一轮清幽的明月,你一口我一口,交替饮着马皮酒囊中的劣质白酒。
天很高、风很烈、酒很呛人……
金属色的月亮悄无声息地为大地罩上一层清冷的薄纱,大漠黄沙如雪,燕山弯月似钩。
她似乎也有些醉了,仰倒在山头。
丈夫却突然从怀中摸出个小包袱来递给她。
她接过打开一看,发现竟是本《花间集》。里面收录着朱状元,哦,那会儿已经是朱学士了的诗词。
荒原千里的,也难为丈夫,不知他从哪儿搞来这本诗集册子送给自己。
一时间,她有些发愣,原来自己细心藏好的秘密丈夫一直都知道。
他是个大老粗,虽什么都不曾说过,谁知却默默地支持着自己这个,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有些过分奢侈的喜好。
她伸手缓缓摸过扉页上“朱南”两个字,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翻开。
翻到的,正好是那首《春江花月夜》。
因为家贫,她从小读书不多,能背下的更少,如今早就忘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