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向晚依旧不为所动。
苏荷甚至从那张木木呆呆的脸上,看懂了几分“苏苹、苏苗如此戏弄欺辱一个傻儿,到底谁才是欺人太甚?”的意思。
他觉着自己一定是被这个傻儿气疯了,才会产生这种幻觉。
书斋伙计瞄着向晚的眼色,上前手脚麻利地铺好了纸笔。
这位一开口就讹了苏家五百两银子,不,是五百五十两银子的傻子,自家书斋庙小,可得罪不起。
众人见苏荷僵立不动,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有好心人上前低声劝解。
“苏公子,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一个傻儿,你能跟她说通什么道理?不如就依着她的意思,先写下字据。”
“虽说这件事是你家弟弟妹妹不对在先,可她张口就要五百两,也着实有些过了。她不懂事胡闹,自有家中长辈出面管教。倘若向家真拿了这五百两去,公道自有人分说。”
那人说得在理,苏荷勉强点了点头。不错,不过五百两银子而已,对苏家实在不值一提,这个傻子想要,给她就是了。
也正好让这满青州府的人都看看,向家是怎么蛮不讲理,欺压乡邻的。
苏荷借坡下驴般提笔匆匆写下欠据,便铁青着一张脸,带着个垂头丧气的小厮,用力挤过看热闹的众人,快步消失在了松涛斋外。
他苏荷长这么大,还从没像今日这般丢人现眼过。
这个可恶的傻儿!
小丫头颤抖着双手接过欠据仔细叠好收到荷包里。心中却恍惚更甚,脑海中不停响起一个声音:不是五十两,自己家娘子,几句话的功夫,就讹了苏五郎五百五十两银子啊!
可她竟莫名有种好骄傲的感觉,怎么办,难道跟寿儿一起久了,自己终究还是变坏了吗,呜呜呜……
向晚见小丫头收好了字据,又示意她重新取了二两碎银子,赏了那有眼色的伙计。
在书斋伙计欢天喜地地欢送,以及围观群众一张张五彩纷呈却又无法言说的脸色中,向晚带着一脸讪讪然的向晓、满眼小星星的向早和浑身扬眉吐气的向星,以及还在晕晕乎乎中的小丫头,被一脸理所当然表情的寿儿抱着,一脸木然地出了松涛书斋。
“饿了,吃。”
饿了就吃啊,还真是个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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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鹤院。
从流亭居用完晚膳回去,向晚有些闷闷不乐。
今日出去一趟,除了顺手收拾了那个不知所谓的苏公子外,自己探查的事竟是半点儿收获也无。
因着她在书斋一展雄风,吃饭时,向晓一脸愧疚不安,不敢与她对视,只低头一粒一粒扒着自己面前的一盘素炒香芹。
想来整顿饭下来,向晓算是尝到了什么叫做如同嚼蜡的滋味。
二娘子向早,则一脸与有荣焉之色,一顿饭下来她自己没吃上几口,全顾着往向晚碗里疯狂夹菜了。
什么清炒虾仁、蒜香排骨、芥菜鱼丸、烂炖猪脚等等,向早都跟不要钱似的往向晚面前的碗里堆。
向星则跟桌上那盘九转大肠杠上了,只顾埋头一顿狂吃。
不知怎的,在见识了今日这场对决之后,向星心中最让他发毛的人,便从那位才高八斗温文尔雅的苏五郎,变成了自己这个,刚刚从一个傻子便得不再是傻子了的三妹妹向晚。
虽说如今的向晚,连句整话都还说不清楚,出入还得靠人抱着,可直觉的,向星就是怕她。
难道这是因为,三妹妹跟那个苏荷都是一个路子上的,扮猪吃老虎?
嘶,自己这该死的直觉啊。
他们不说话,向晚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虽然她很想叫个茶博士进来,问问如今京中都有哪些新鲜事儿。
比如户部尚书府朱家,有没有人从那场惨事中活了下来?
比如退休荣养的向大帅一家,是否还在京城将军府中受人景仰?
比如太子受到牵连了吗?
再比如,四皇子,他真的要迎娶郑美贻为妃了吗……
可她今日的行为已经有些惊世骇俗了,实在不宜再有更多过激的行为。
一桌四人,其中三个各怀心思,各自埋头吃饭沉默不语。
如此一来,就只余下碗碟碰撞的声音,以及向早没心没肺的说话声在雅室中响个不停。
“三妹妹多吃些……”
“三妹妹吃这个,这个好吃……”
“三妹妹今日辛苦了,三妹妹好好补补……”
虽然向晚和往常一样,还是一脸木木呆呆的神色,可寿儿还是及时察觉到了向晚身上淡淡的不快与沮丧。
她寿儿是谁,三娘子身边的第一大丫鬟!主子不开心,她自然有义务帮着分忧解难。
寿儿想了想,便转身去外间取来一样东西,递到向晚面前。